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对于一个刚刚从前线立下不朽军功的功臣下这般狠手,刘无涯行事未免也太狠辣了些。
然而尽管一众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真的站出来为齐文俊说话。至于兵部的那几位大人,更是一言不发。如今玄境被虎贲国割去了那么大面积的土地,战祸之后北境之民失去家园,这些民间的怨气,都急需一个发泄的途径。
兵部这几位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若是齐文俊不被刘无涯拿来背上这个黑锅,那恐怕下来就该是拿他们几人开刀了。其余众人,更是不愿为齐文俊做这出头的人,在此时得罪于刘无涯,很可能被认成齐文俊的同党一并治了罪。
“这”洪启望着一众朝臣,一下要定如此大的罪,皇帝陛下也有些犹豫。对于齐文俊此人,皇帝陛下印象不深,依稀记得他应该是青平侯赵丹心的女婿才是。“青平侯来了么”
“禀皇上,青平侯近日身体不适,告假不曾上朝。”旁边的内务总管轻声回报。
洪启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刘无涯,转而望向齐文俊道:“齐文俊是吧,对于刘丞相所言,你可认罪”
“齐某无罪”齐文俊面对皇帝,说话依旧不卑不亢,“虎贲雄兵长驱直入,齐某带领西北军避其锋芒;虎贲兵临邱谷城下,齐某率城中军民一起奋起反抗;即便朝廷未派一兵一卒的支援,齐某仍旧未放弃抵御虎贲进攻之势,于山林草莽之中不断游击;平阳县齐某力克三千多虎贲精兵,致使虎贲不得不收紧防线。以上种种,齐某自觉问心无愧”
“咳咳,平阳县是何情况”洪启从未接到过着平阳大捷的奏折,突然听齐文俊提起,也是一头雾水。
“朝廷有命死守邱谷不得退让,你就是抗旨不尊。更何况,这虎贲使者特别要求由你陪同进京,若不是你通敌卖国,又如何解释”刘无涯步步紧逼,此刻已经行至齐文俊面前,那一纸由虎贲发来的和谈文书,几乎扫到了齐文俊的脸上。
齐文俊一时心惊,他原以为陪同虎贲使者团进京乃是朝廷的意思,谁知这竟是出于虎贲人之手。不知虎贲那方想出此主意的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但眼下,这纸文书却将自己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
刘无涯又怎会留有时间让齐文俊去思索应对之词,丞相大人一挥右手,殿前便有一小奴捧出一卷沾血的供词。
看到那白纸之上的点点血迹,齐文俊双眼湿润,已然知道无力回天。
“这里还有西北军随军副将廖英的供词,供认齐文俊担任总兵期间与敌国私通的种种罪行”刘无涯使了个眼色,那小奴便捧着供词往皇帝陛下的座前而去。
“廖副将,是齐某害了你啊”齐文俊怎会不了解廖英这个性情耿直的铁血汉子,刘无涯为了这份供词,肯定是不择手段。廖副将,恐怕此刻已经惨遭毒手。
洪启将内臣接过来的那份供词大致浏览一遍,一时激怒,用力将供词掷出,愤慨道:“齐文俊,你还有何话要讲”
面对如此的栽赃陷害,齐文俊怒极而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一人傲立于大殿之中,环视周围那一双双躲避的双眼:“值此玄境危难之际,你们身为国之重臣却毫无担当,任由刘无涯祸国殃民。玄境当亡,玄境当亡啊”
“你,你,你还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来人,把齐文俊拖下去,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第一八五章 千古奇冤
今年玄境的气候很是怪异,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上京城却还是一片阴冷。老人们都说这是倒春寒,纷纷给自家的娃娃们重新穿回了夹袄。
今日初八,乃是公开斩首叛国逆贼齐文俊的日子,一大早,便有不少百姓在菜市口候着,这里是囚车行经的地方。在这里,玄境的百姓们可以看到齐文俊那个大叛国贼长的究竟是何模样。
辰时刚过,天牢的正门一开,便有两辆囚车缓缓的被推了出来。朝廷出了公告,说这齐文俊乃是勾结虎贲出卖我玄境的恶人,若不是因为此人,堂堂玄境国又怎会被虎贲打的措手不及,最终还需要割地赔款的这般屈辱。
人群之中,有早早得知消息,携儿带女的专程等待痛骂那卖国贼人的。也有路过此处,被人群吸引而驻足停留的不明所以的。那些激昂情绪将齐文俊及其家人骂的体无完肤的口舌英雄们,更是大声的复述三日前榜文的内容,恶毒的咒骂着齐文俊一家。
两个囚车内,分别站着一男一女。
齐文俊须发散乱,满怀愧疚向身后望去,后面的那辆囚车之中,正是自己的结发妻子齐金氏。对于这个女人,齐文俊满心的感激和惭愧,她自从嫁给自己的那日起,就不曾享受过一天的富贵,甚至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带着一鸣支撑了那么些年。
齐金氏毕竟是个寻常的妇人,三日前突然被一群官兵闯入落脚的小院捉拿,紧接着便被关入了天牢。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和连日来牢狱内的折磨,让这个受尽苦难的女人越发的沧桑憔悴。
“不要脸的卖国贼”囚车行的近了,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
随着这一声高喊,更多的人加入到讨伐齐文俊的队伍,那些群情激奋的人们,不断的往囚车之中投掷一些污秽之物。从菜叶、草根到污水、屎尿。玄境上京城的百姓们,用自己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心中对于这个“卖国贼”的仇恨。
身上挂着种种污秽,齐文俊回想起自己一生种种,往事浮上心头,到嘴边的只有一个苦涩笑容。
何其讽刺,何其冤枉忠心为国的守边将军最终要死在他效力的朝廷手中,人的一生还能有比这更大的讽刺么什么往日的梦想,什么报国的雄心,最终的结局竟是在这个小小的囚车之中任人羞辱么
一阵腥臊的热流打断了齐文俊的思绪,抬眼看去,竟是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半大的娃娃,而这热流,就是那小娃的尿液。
“你”齐文俊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然而仰头间,却是有些尿液流入了口中。后面的人们还有不少在为这个敢于对齐文俊撒一泡童子尿的父子俩叫好。这群正值壮年的玄境男子,也许他们有自己的法子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兵役,在国难当头的时候龟缩于京城之中。但这却并不影响这些人们面对“卖国贼”时候的勇气与愤怒。
那小娃尿完之后,在他爹的授意之下,又狠狠的对着齐文俊的脸踹了一脚。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掌声,更是有另外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模样的青年,趁乱挤近两辆囚车,对着齐文俊和他妻子两人一顿拳脚相加。
“你们有本事冲着我来,对着女人下手算什么男人”见后面囚车之中的妻子被惊吓之后几乎晕倒,齐文俊怒吼道。
答复他的,自然是一阵雨点般的拳头。押送齐文俊两人的队伍不得不停在路中,那些负责看护的官兵们,则是在一旁自顾的看着热闹,直到齐文俊被众人打的鼻血横流、眼眶青紫,带队的大兵才装模作样的呵斥了一番刚刚动手的几人。
随着领队大兵的一声令下,囚车又缓缓的行进,两名死囚在囚车中被官兵押着在上京城中绕了大半圈示众,齐文俊和妻子两人身上都平添了不少新的伤痕。而体弱的齐金氏此刻更是昏死过去,却由于双手被缚在牢笼之上,整个人任凭身体坠着,说不上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