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要不是我”白轩魅垂眸掩住眸子里痛苦的神色,艰难的开口,干涩沙哑的嗓音是比药还要浓郁的苦涩。当时的他满心都处在无法宣泄的悲伤之中,不曾想到,这件事会连累其余所有的人和他一起受累,尤其是为了他的伤独自远行寻药的皇月岚。
那日情绪失控的他被她点了睡穴,全然不知她的决定,次日醒来后,她已经离去了。向旁人询问起她的去向,他们只说她是去为他寻药,对具体情况只字不提,最后还是从神官君云鹤的口中套出了实情,得知了冰潭的恶劣环境和取得冰潭火莲的困难程度。
他从未如此懊悔自己当初如此执着于能否生育的问题,以至于将皇月岚独自一人置于危险境地。即使不能生育又如何他享受到的宠爱还少吗他有什么资格这么任性、这么贪心,让背负着整个国家命运的她,为他一人只身犯险若是她因此有任何闪失,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白哥哥不需要道歉啊,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你也不会受伤,是我们连累了你才是。”心思细腻善解人意的叶枫一眼便看穿了白轩魅的想法,生怕他会生出放弃治疗的心思,急急的安抚道,“你放心吧,有凌哥哥和大当家在,你一定能够痊愈的”
轻咬着下唇,压抑着翻涌的负面情绪,白轩魅勉强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假寐,不欲泄露自己的心思徒增旁人的担忧。哭过、疯过、闹过、悲伤过、绝望过,事到如今,那些激烈的情绪平缓下来,比起自己的伤,他更挂心皇月岚的安危,无论能不能痊愈,只要她能够平安归来就好。
坐在门口处离众人最远的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细细品茗的皇夜澜,依旧是沉稳如山、成熟如秋的姿态,看似没有被周遭气氛影响,实际上始终关注着房间内所有人的情况,此时终于皱着眉开口了,一语就问到了关键:“神官大人,可知妹妹现今方位”在东莱国时不是曾经依靠占卜寻到过他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随着皇夜澜的这句问话,转向了房间内唯一一个完全不受干扰,超然物外似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君云鹤身上。听见皇夜澜的问话,看见众人都盯着他,君云鹤摆弄了一番手里的卦盘,摇了摇头,声音平板的答道:“卜不到。”
皇月岚的体质特殊,非同寻常,普通的占卜术和玄术是无法轻易找到她的方位的,否则他当初也没必要一直呆在东莱国等待她的出现,直接寻上门就是了。
坐在桌边翻看医术的凌清风在叶枫眼神催促下站起身走到床边为白轩魅把脉,片刻后,他微微颦眉,默然无语的收回手,走回到桌边,磨墨提笔一挥,淡然道:“备药。”白轩魅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既答应了皇月岚要治好他,就不允许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任何差错,是时候做出最坏的打算了。
“我去吧。”叶枫接过凌清风写好的药方,小心的吹干上面的墨迹,准备亲自去为白轩魅抓药熬药。虽然在外人看来,其余人是他的随从,但其实这段时间众人的饮食起居,基本上都是由叶枫来照料的,对为护他们而受伤的白轩魅更是悉心。
“哎,等等我随你同去。”因为不习惯房间内沉闷的气氛而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的霍云儿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似的,猛地跳将起来,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自己的佩剑,风风火火的追着叶枫跑了出去。如今皇姐姐不在,她就有责任有义务替她保护几位姐夫,怎么能让叶枫一个人出门呢
更何况当初自己在舞月楼也住了不短的时间,受到了舞月楼管家叶枫的不少照顾,两人算是相熟,相处起来不会太过尴尬。毕竟房间里一多半都是姐姐的夫君,她一个女子呆在里面多少有些别扭。倒也不是不担心白轩魅,只是无法言喻的盲目相信着,她无所不能的皇姐姐一定是有办法的。
觉察到房间内的气氛愈发的沉重,沈泉澈将自己那把宝贝的不得了的琴摆放在桌上,青葱玉指在琴弦上拨弄了一番,清脆悠扬的琴声如炊烟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他山涧清泉般清润温柔的声音比琴声还要动听,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别担心,相信月岚,她会带着药即时赶回的。”
“的确。”倚靠在窗边凝望着外面的景色的宋雨泽,忽然笑了,“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突兀的接口道。琴声戛然而止,房间里的人都疑惑的看向他,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这般开怀,宋雨泽抬起合拢的折扇,优雅的朝门口一指,语带笑意:“她回来了。”
宋雨泽的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那不顾礼节闯进来的人,正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从极北冰潭赶回来的皇月岚。她风尘仆仆,一脸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疲惫倦容,但那双眸子却晶亮无比,轻快的语气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众人的心田:“我回来了”
“月岚”沈泉澈唇边绽开温柔的微笑,起身相迎,刚唤了一句,就被因在三十天时限内赶回来见到爱人们而心情颇佳的皇月岚一阵风般揽入怀中,当着众人的面儿俯身就是一个浅浅的啄吻。沈泉澈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连忙推开她,掩饰的找着借口:“我去将小枫寻回来,将此事告知他。”
“不必了,我恰好在门口截住了他。”皇月岚笑眯眯的放开沈泉澈,侧过身子将房门让出来,微红着脸颊的叶枫和笑的带有几分挪揄和暧昧的霍云儿先后走了进来。皇月岚从怀里掏出小木盒塞到凌清风手上,顺便偷个香,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就是冰潭火莲清风,怎么样”
众人好奇的凑到凌清风身旁,看着他推开小木盒的盖子,一株火红色的莲花如同燃烧的火焰,还保持着刚刚被采摘下来的娇艳姿态,静静的躺在盒中,盒子里泛起的丝丝凉意在打开盒盖的瞬间化作水雾。凌清风一看一嗅,淡泊的浅绿色眸子里荡漾起少见的激动涟漪,忍不住赞道:“果然是奇药”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凌清风大步流星的走到桌边挥毫泼墨,不大一会儿,一张新的药方就新鲜出炉了,他淡泊的语气里也增添了些许胸有成竹的自信:“有了冰潭火莲,施以此药方,不出三日便会痊愈”所有人紧绷的心情都是一松,笼罩在众人心头多日的阴霾终于退散了。
皇月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半蹲在床边,握住白轩魅冰凉的手,心疼的轻抚着他消瘦的面颊,笑如冬日暖阳:“魅,我回来了,我还为你取得了冰潭火莲。你听见清风刚才的话了吗不出三日,你就会痊愈了”
激动、喜悦、释然种种情绪百感交集,白轩魅努力的试图睁大双眼,想要看清眼前这个自己爱惨了的女子,可泪水却在触及她疲倦的脸庞时蓦地在眼眶中聚集成河,模糊了他的视线。内心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诉说,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月岚、谢谢我”
“不许跟我道谢。”伸出食指抵在白轩魅的唇上,堵住了他尚未出口的话,皇月岚低头吻去他眼角晶莹的泪珠,神情温和认真,“你受伤是为了替我保护爱人,想要痊愈是为了替我生儿育女,所以我寻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你没必要为此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