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处的梁牧一不设防,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了他怀里。肩上的圆木给撞落在地上,把旁边一干苦役与军官给惊了。
她哭得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尖,鼻涕眼泪全擦在他锁骨处了,越哭越大声,一时间倒是把身旁的一干人都愣住了。
梁牧漠然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带着百般的无奈与怜惜,落到她蓬乱的头发上,终于是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欢庆大哭,边哭边说,吐字也不甚清晰,却还非要掺和着眼泪鼻涕继续说,“不要不理我,不要让我看不到你,牧爷不要这样”
他皱起眉,一言不发地抱紧她。
一边愣住的军官这会算是反应过来了,立时觉着自己昨天定是被骗了
这女子要真与韩王有什么,怎么在这里跟这个不明不白的苦役纠缠在一起
“混账”那军官怒吼一声,抬起手,眼见一鞭子就要落到两人身上。
梁牧一手抱着欢庆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后脑,将她整个人揽着护在怀里,堪堪抱着她转了个身,那一鞭子便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背上。
、发瘟
欢庆听到那闷闷的一声鞭响,全身一瑟缩,哭得更响了。
撕心裂肺一般哭着窝在梁牧怀里,双手抚着他背上纵横的伤痕,“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他,不要不要打他”
满是泪痕的脸自他怀中昂起,眼睛通红通红的,涕泗横流,狼狈得不堪入目。
梁牧轻轻一笑,擦了擦她眼角和嘴边,“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闭着眼哭道:“我只要你活着我要你好好活着他们会打死你的,真的会死的”
“给我干活”一旁的军官没有这样大的耐性,发着狂一般挥动着手里的鞭子,“在这玩什么哭哭啼啼的把戏给我干活”
梁牧又吃了几鞭子,却严严实实抱着她,在她耳边坚定道:“我不会死,我很快会带你出去。”
当夜,欢庆窝在梁牧怀里,眼睛红肿着睡了。
他搂着她,时不时去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看一眼那红肿的眼睛,锁着眉头,墨黑的瞳仁中有一丝戾气悠悠流淌。
欢庆睡了两个时辰,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了。
梁牧还没有睡。
“怎么了鞭伤是不是很疼”
他轻轻一笑,“你还能再睡会。”
她自他怀中坐起身来,声音沙哑着,“是不是该找点什么来处理下你的伤口这么给打了又不处理,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发其他病出来的。”
“你晓得的东西倒不少。”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我带了修衣给我的药。”
“真的么你是怎么带上来的上来之前不用搜你的身”欢庆紧张兮兮的,“是什么药用来搽的还是用来吃的你这是皮肉伤,就算要搽药也得先洗一洗的,我我们去哪里找找吧,有没有水”
“把心收回肚子里去。”他伸手拉过她的脖颈,贴在自己心口,“我说了我不会死,我还要带你出去,娶你做妻。”
欢庆心头漫上来一丝甜蜜,这一丝甜蜜在这荒凉的苦役营里,是带着酸苦的,却更因了这份夹杂的酸苦,这甜蜜变得更甜蜜了。
“娶我为妻你可是省了钱了,我没有家人,你都不用下聘礼。”
“闲得你想这些。”他轻拍她的头,“把这戴上。”
欢庆低头一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木簪子,噙着一股木头清香,却是很浅淡了,浓得直冲鼻头的是簪子里嵌入的草药气息。但这草药气息虽说浓烈却并不引人不适。木簪子简简单单的,簪头处雕刻了一朵清丽的小花,煞是好看。
“这是你做的”
“买的。”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手艺人。”嘴上这样说,却甜着笑容将簪子握到手里,“真好看”
“知道送簪子的意思么”
“唔,礼物”欢庆被这簪子吸引了注意力,一会就把梁牧的鞭伤抛到脑后了,眼神亮晶晶的,“你知道我的生生辰”
梁牧道:“簪子,只送给妻子。”
“嘁,那什么东西是送给妾的呢镯子还是链子”
他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会心一笑,“我梁牧只送簪子。”
“呐,你话放得这么早我可是当真的,别过些年反悔起来都不带歇气的。”她得意地扬了扬脖颈,眼神瞟到不远处的茅草房门,又蓦然念及此时处境,不由得叹气:“过些年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过些年的时候呢”
“这可不像你。”
“牧爷”她突然严肃地盯着他,道:“咱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出去吧,我猜如果不发生特殊的事情,韩宋是快要打起来了吧”
五日后,林合斐与樊余一行人到了韩营。
赵頫一向自恃,又看不起商贾,自然不会出面接见。接见二人的是杨子路,一袭紫灰长袍,端正恭肃,将林合斐与樊余迎进了帐中。
林合斐虽说摸不清二爷与那庆姑娘的首尾,但逢上了买卖还是门儿清。
杨子路眯眼笑着打量了一番二人,边往帐中走边侧身拱手:“此番劳烦二位亲自前来,子路心有惶恐。早就听闻林兄在梁当家手下,乃是一得力大将。这位樊兄年纪轻轻,想必也是梁当家跟前的得力大员,这番见到二位,蓬荜生辉啊。”
林合斐笑得滴水不漏,把这一番番假言盛情接下了,“军师客气了。军师这般的人物乃是当世大才,我等不过是走货商贾,如何承得起军师这番恭维。”
“诶”杨子路蓦地抓住林合斐的手腕,笑道:“林兄莫要妄自菲薄啊,如今天下之大,能将生意做到梁当家这般的,怕是没有别人了。”
“如今逢上了乱世,我们做生意的也不过求个安生。”
“那是自然。梁当家几番照顾我军中食粮,与我赵家兄弟可谓是情谊深厚,来日韩王一统天下,梁当家也算是功臣了。”
林合斐笑笑,坐在长案边整了整衣袖,霎时脸色如同结了一层薄霜,“既是如此,我牧吟山庄上的客人被军师请来了,却久久不见回去,又是何意”
“哦竟有此事”杨子路一脸懵懂。
一旁樊余见不得他这般虚与委蛇,立时站出来道:“军师记性可是不大好我庄里的庆姑娘在山庄住了半年有余,两个多月前本是要去宋营,却不料被贵营的人接来了,如今还未见着人影呢”
林合斐看了樊余一眼,又面露笑容道:“我樊兄弟跟惯了二爷当家的,口没遮拦,还望军师不要介意。”说着不等杨子路说话,又道:“不过我兄弟所言非虚,不知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