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而凉薄,母亲二字原来也这般情薄。
“姑娘”听荷带着哭腔用帕子捂住了她的伤口。
那刺痛却唤醒了宋筝雁混沌的脑子,如利刃剖开迷雾。她看向崔氏,心里钝痛;她又对上了江子正得意的眼神。
江子正心虚地立刻移开了视线。宋筝雁咽下喉间热血,启唇一字一句,清晰又冰冷道:“我只是宋成柳的女儿,不是你们信阳侯府的孩子。”
江子正一喜,左呼右唤地高声喊道:“你们听见了,她自己承认了分别是贪图权贵冒充我儿还一再抵赖,其心可诛本侯定要禀报皇上,将你刺配流放才能解我江氏祖宗之恨”
宋筝雁置若罔闻,她对崔妈妈道:“侯府外九王府的府兵你可以尽管调动。还有,我爹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我不容许任何人污蔑他。”
成婚那日出了意外后,华临炽层调用部分府兵包围了信阳侯府。后来事毕,崔氏和他商议后留下了这些府兵。身世揭露,崔氏失去理智,视她如仇人,但她不忍心江子正趁她伤心欲绝时害她,还是将这支队伍留给她调派。
语罢,她捏着听荷的手臂,一步步往外走去,足下若缀千金。
梁燕横眉阻拦:“你冒充侯府骨血,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宋筝雁不听她说完,一抬手狠狠推开了她。她毕竟做了这些日子的王妃,已有了一番目下无尘的高贵的气势,她看那也不看梁燕,毫无感情地说:“我现在还是王妃,谁都没资格拦我。你想弄死我,先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摘下去吧”
宋家并不是京城人士,宋成柳的养父这一支从原族地迁来京城的,后因为各种原因渐渐同本族断了联系。因此他们都葬在了京城郊外的墓园里。
宋成柳去世后,宋筝雁将他也葬在了这里,一家五口终于团圆了。
这片墓园也是很多百姓的安眠之地,所以平日里也并非寂寥无人。宋筝雁从信阳侯府出来后,立刻赶到了此处。而还没靠经宋成柳的坟茔,她就看见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在四周。
宋筝雁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梁氏居然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她们合该下地狱去
围观的人看见宋筝雁,不由地让开了道路。因为她身世传奇,这附近的人都认识她。有个同宋家算是相熟的妇人也恰好在场,她此刻大着胆子轻声说道:“早上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来这儿二话不说就开始我们也不敢阻拦”
宋筝雁每一下呼吸都是剧痛,她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气若游丝地道:“我已经知道了。多谢婶婶告知。”
听荷扶着她,赶紧冲身后使了眼色。她们带来的仆人无声无息却动作迅速地开始修葺坟茔。
宋筝雁舔了舔唇,感觉从口腔到心肺都是血沫子,她声音嘶哑道:“婶婶可有信香和纸钱”
一阵风卷过,香灰四处飞散。宋筝雁跪在宋成柳坟前,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听荷看得心痛不已,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她。
“姑娘您别太伤心了,先生知道了不会怪您的。”
宋筝雁扯了个似哭似笑的怪异表情,“都是我的错他生前因为我遭罪,死后还要被人这样侮辱”
又是一阵大风略过这片死亡之地,呜咽声阵阵,仿若谁的悲泣。
听荷忍不住落了泪。她在宋家做事的时候,宋先生就待她很好。她是家里的女孩,父爱从不属于她,而她却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里感受到了关怀。如今先生遭到这样的对待,她心中的愤怒并不比宋筝雁少。
等王爷回来她恨恨地想,王爷也很敬重先生,他一定会为先生报仇的看那两个女人能猖狂到几时
可是她没有等到华临炽回来,先等来了圣上身边的内侍。
“王妃娘娘,圣上召见,这就随奴婢走吧。”
宋筝雁盯着眼前的墓碑,头也不回道:“再等等。”
等这柱香烧完,等她忏悔完,等她颂完安魂经,等她能够心无牵挂地进宫面对即将而至的风暴。
梁家要对付她,怎么可能只有在崔氏面前揭开她的身世呢那位疼爱华临炽入骨的帝王才是一招致命的闸刀啊。
梁氏母女为了对付她也真算的上是处心积虑,蛰伏了这许久,就等着这天时地利人和。此时,宋筝雁所有的助力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远离京城,她就是那稚嫩羔羊,除了待宰没有任何的出路。
安魂经颂完了,宋筝雁站起身,对听荷道:“我跟着他们去了,你在这里帮我照看下。若是忙不过来,就去请林伯母。”她不了解皇帝,也不知道皇后一族还有什么手段等着她,她不想死,所以她要找人帮她。林孟冬地位超凡,他的夫人在皇上那也定有几分颜面。
听荷眼神变幻,低低应了一声是。
宋筝雁回身对内侍道:“走吧。进宫。”
、尘埃落定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宋筝雁,同在殿内的还有皇后娘娘和梁夫人、江子正
宋筝雁很早就知道皇帝并不喜欢自己。大约是觉得她配不上华临炽。因此她也会尽量避开圣上会出现的场合,即便遇上了也努力降低存在感。秉承着这样的原则,皇帝倒也不怎么讨厌他,有时给华临炽的封赏里也会意思意思带上点她的赏赐。
“臣妾参见陛下。”
宋筝雁行了跪拜大礼,头磕得端端正正;她声线沉稳不见一丝慌乱。
皇帝本对这一场闹剧心生厌恶,此时听到宋筝雁这样的态度心里反倒生出几分赞赏。即便他对这桩婚事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对宋筝雁这个人包括她的品格言行还是认可的。
“起来说话吧。”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章,平淡无波道。而他这个神色却让另两个女人有些捉摸不定了。
“是。”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眸色如沉沉:“今日发生在信阳侯的事,朕已经知晓。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信仰候家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皇帝的声音压得极低,隐隐有了雷霆之怒。御书房的气压随之转低,让人人心沉神乱。
这是江子正第一次到御书房觐见皇帝,他本就心虚不安,这会更是慌得咽着唾沫悄悄地望向也微微垂首的皇后,手心一片黏腻。
宋筝雁听见皇帝的问话,眼底一酸。半晌,她无悔地道:“我不是。”
那个时候,在牢里,崔氏哭的肝肠摧断,她伸出手求她,告诉她她是娘亲。这个词对宋筝雁来说太有诱惑力了,以至于她毫无怀疑且毫不犹豫地伸手回握住了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崔氏回到了信阳侯府。她以为自己能兼顾好宋成柳的感受,可现如今回头看,她几乎是抛弃了宋成柳。所以老天爷惩罚她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