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是因为他担心与严至阳的过招,是因为要与自己分别,再告诉自己,徐旭的异常,在于沈遇棠要他护送自己而心有不愿,在于不能继续追随沈遇棠。
可季小北忘记了,沈遇棠是从来都不会担心与严至阳交手的人,徐旭一直都待她很好亦不可能不愿意护送自己。
现在她才想明白,当别人有太多异常的时候,过于正常的她,才是最异常的那一个。
季小北觉得自己很懦弱,这个时候了,还是抱着一点希冀,扯出自认为还算明朗的笑容来,殊不知却比哭还要难看,声音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抖动,“旭叔,这是喜事,对吗”
事到如今,她还要自欺欺人,而事实证明,徐旭也乐于她一直欺骗自己下去,顺着她的话,亦笑,亦是比哭还要让人难过,安慰的话就出了口,“当然是好事,公子有后了,我一直照看的公子,终于,终于。”
徐旭的话戛然而止,季小北见他的眼一下子苍老得不似他了,眼里一片通红,刺痛了季小北的眼,让她也一股酸楚直直从心里冒出来,化作滚烫的液体一直在她眼里盘旋。
“旭叔,是好事,你为什么还想哭呢”季小北无力的依靠在马车上,只有这样,她才能站稳,真相呼之欲出,她怎能够自欺欺人下去。
“旭叔是高兴。”徐旭却还是打算一直瞒天过海,以为自己的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可季小北想告诉他,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像沈遇棠一样,痛苦的时候还可以让人觉得他心情愉悦。
只可惜,虽然徐旭是理性之人,可是在提及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当亲生儿子看待的沈遇棠时,他所有的理智会立刻土崩瓦解,以拙劣的隐藏来掩饰自己的心思,只会是欲盖弥彰。
季小北以为自己会哭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声音平淡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旭叔,你的表情很难过。”
难过得就是现在不知道依旧不知道真相的她,也难过得心口好似有一把把锋利的刃划过,一片鲜血淋漓。
徐旭被季小北这句话一说,所有真的心底的痛苦一下子如潮涌上来,刹那间眼睛血丝遍布,张了张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季小北扶着马车沿,脚步软得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脸色惨白的就更是让人怀疑她下一刻就要撑不住自己,可现实是,即使她再怎么无力,一个沈遇棠就足以成为她全部的动力。
一直站在一旁的素一从头到尾看着,由一开始真的确认季小北有孕的欣喜若狂,到后来他们二人不知所以的对话,心里的欣喜一点点被担忧取代,现在见季小北仿佛立刻就要倒下,急忙就上前扶着她,季小北只是转头对她虚弱的一笑,说不尽勉强的笑容。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还未进入车内,季小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栽下去,好在素一眼疾手快扶稳才避免她摔倒。
季小北听见自己冷静的异常的声音,原来现在的异常才是真正的正常了,“旭叔,我们回去吧。”
回到沈遇棠身边,不去潮州了,这样才是季小北该做的事情。
“公子不会想你回去的。”徐旭的声音染了哽咽,是劝告,也是事实。
天突然纷纷下起了小雪,有细小冰凉的雪花落在了季小北的脸上,寒冷的温度,让季小北的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一张淡然得仿佛不在乎一切都面容里,刹那间,泪如雨下。
“公子曾经答应过我,不会让我一个人。”季小北话落,掀帘隐入马车内,阻隔了纷纷扬扬欲落在她身上的雪花。
沈遇棠不会放她一个人,同样的,季小北也不会放沈遇棠一个人。
她说过的,所有的事情,即使再怎么苦,再怎么痛,她也会和沈遇棠一起承受,现在,是她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沈遇棠,你不回来,我就回去。
、希望绝望
沈遇棠的毒解不了了
沈遇棠不会来潮州找她了
沈遇棠放她一个人了
梦吗,噩梦纠纠缠缠,似梦非梦,原来,不是梦。
深秋时节,白衣身影缓步而行,面色淡然,薄唇微抿,有风吹过,萧瑟而凉人。
“公子,寒毒是为寒蛊,若十年之内不能解蛊,必死无疑。”
今年,是寒毒发作的第十年,而寒蛊的解药,已经随着李弃的死而无人知晓。
微凉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惨淡得没有一丝生气。
“公子,怕是无法度过明年的春天了。”
身影剧烈的晃了晃,几乎无法站稳,修长的指蜷起,指骨泛白在阳光之中通透晶莹。
他和季小北才刚刚开始,却要在开始就结束,真是可悲而讽刺。
他不再痛了,可身体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血流如注。
季小北笑着,如最艳丽的春花,她还以为他们可以永远,他怎么忍心告诉她,他再也无法陪伴在她的身边
“旭叔,小北就交给你了。”
他知道,和季小北说了真相,她必定不会离开,那么,他死后,严至阳依旧不肯放过季小北呢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季小北应该的,是一直自由的活下去,即使没有他。
季小北会痛吗,没有他的日子
会啊,可是时光可以消磨一切,只要足够长的光阴,就是痛也会成为习惯,慢慢就不痛了。
潮州是他的祖籍,也远离了朝堂,一旦季小北在那里安生,严至阳要找到她绝非易事,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了去一桩心事了。
最后的一个冬天,最后一段时光,幸好,还有季小北陪在他身边,幸好,还可以看见她的笑容,幸好,他还给她留下了一分希望,即使再也等不到了。
原来时光那么短,短到以为的长相守不过须臾,短到以为的不弃在瞬间远离。
季小北,不要等我
我去不了潮州了
是我食言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