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还是觉得难过,小时候的过往总总齐上心头,还记得仍是孩子的他们嬉笑游戏的一幕一幕。
纵是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可我又如何能做到完全的心如铁石他日我身登大宝,自当建祠以祭,全我手足之情。然而现在,我必须为我的大业硬起心肠,所有阻碍我者绝不宽恕就像对家尊那样
惆怅之情转瞬即逝,汲勉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角的泪光已是荡然无存。或许是看到同门师兄弟的音信而使他有些心神不宁,他并没有注意到,右首第一盏白玉灯的亮光飘忽闪烁得犹为欢跃。
石壁门开,石壁门闭,汲勉用轻松微笑的表情迎上了李氏殷殷切切的目光。
“本命灯亮得好着呢,他们都没事,我这就去寻他们。”
汲勉隐瞒了实情,李氏却顿时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哎呀,可生生担心死我了,都没事便好,都没事便好。”
“大嫂保重,记得我说的,这阵子外面不太平,就留在家里,别出去了,等我等我们回来。”汲勉的心里沉甸甸的,一边说一边径直向虚境开启的方向走去。
李氏犹然欢喜无限的慨叹了好半晌,看汲勉渐渐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才省起发问:“哎,三弟,要不要先去竟陵董家走一遭你那新收的师妹师弟都在那里呢。”既然得知乾冲等人没事,李氏便放宽了心,妇人家的琐碎心思又起,她是寻摸着让汲勉就近见见素未谋面的董瑶姬尧,既认个脸也是方便照应照应的意思。
竟陵董家汲勉心下嘀咕,表面上则不露声色,远远的抛来一句:“嗯,若是得便处,我就去探视一番。”
玄山竹海侧方的湖面中央,灵泽上人从冥想中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九黎玄体,果然了得,竟生生阻住了我的冥思感知,着眼四海九州寻那血仇凶手,怎知其人就在眼目之下,乾道元啊乾道元,你以为得了个不世出的奇才,又岂能想到偏偏养了个反噬毒蛇命理使然,你为此殒身罹难,也是在劫难逃之数。
正思虑间,灵泽上人陡然一怔,宽厚的身形以难以想象的灵敏伏地贴耳,两道浓眉几乎连到了一起,然后他抬头,长吸了一口气。
败叶残朽,山色如霜,步出了乾家虚空之境,汲勉在谷坳内又远远的行走了良久,一直走到了脱离乾家本院灵力覆盖的范围之外,才凝身止步。
玄气流动之下,汲勉轻轻一招手,厉影魔驹再次破空而现,在看到了汲勉的形貌时,还咴溜溜嘶鸣了一记,它认得这种灰蓬客的灵息,所以即便眼前人物发生了改变,它也一样清楚对方是谁。
只是这次跟随厉影魔驹同时现出的,却还有几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尤其当先那光头,目光懵怔的在汲勉褐衫短襟上一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登时横眉竖目起来,锯齿金刀一荡,先发制人的向汲勉当头砍来。
“你是乾家的人”段覆拒翼咬牙切齿,他把在董庄的失败视为毕生的奇耻大辱,对协助池棠相制于己的嵇蕤薛漾记忆犹为深刻,那一身褐衫短襟自然也成了芒刺在背的深仇大恨,如今汲勉服色相同,怎不令他怒意难遏
首领大王先动了手,一直迷迷瞪瞪的宇文秩、詹猗几个自也迅疾做出了反应,各持兵刃,腾身纵扑,封死了汲勉任何可能的退路。
“咄”汲勉吐气开声,眼中淡金色光芒一闪,段覆拒翼只觉得罡劲流冲,脑中一窒,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几步,啮骨残血刀生生止住了势头。
汲勉猛然间浑身金光大作,两手一抬一按,雄浑气浪却似万钧重压,令几个祁山盗再难动弹,齐齐瘫软。段覆拒翼兀自强项,豁尽了全身力气相抵,可明明是现在连妖鬼都忌惮的神躯奇力,却仍是在这种万钧重压之下被渐渐摧弭,膝盖发软,一寸一寸的缓缓弯曲,终于抵受不住,跪地而倒。
“你你待怎地”段覆拒翼心中大骇,即便是面对那阒水妖王郎桀,他也没有如此狼狈的无力之感,只是他一向死硬,此际仍然握紧了啮骨残血刀,不肯放松分毫。
“一个很不错的化魔之身,而你好像还有了些别的什么力量加注,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汲勉冷然相视,嘴角却漾开了欣赏的笑纹,“我是九黎澜沧之帝君,也就是你的主人,你和你的手下将作为我的臣属,我许你们人间富贵。”
“人间富贵凭你区区一人别忘了,本王跟着的那个什么妖王可是势大力强,虽说你能耐不小,可也不见得能胜过那妖王,既然如此,本王凭什么要为你卖命”段覆拒翼很实际,他和郎桀之间也没有忠诚恩义可言,不过却不妨碍他借郎桀来抬抬自家身价,至少也能多探知些此人的虚实。
“是做妖王的奴隶,还是做人帝的重臣,我想你自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你要知道,我绝不仅仅是一个人。”
不等段覆拒翼说话,汲勉又做了个手势,厉影魔驹仰脖一晃,神奇的吸力转瞬间将在场的众人尽数笼罩,段覆拒翼只感到景象快速流转,目中晕眩,禁不住两眼一闭,而等他再睁开眼来之时,却发现眼前场景已变。
这是一片幽深昏暗的山谷,人头攒动,影影绰绰,杀气萧瑟,凛意遒然,竟似有数千杀伐之众尽伏于内,一个双眼微吊的年轻男子正快步迎了上来,初见汲勉时分明一怔,不过在看到厉影魔驹如影随形的相从于侧之后,便堆起笑来:“是澜沧王”
“正是我之真身。”汲勉点点头,又很随意的挥了挥手,让那年轻男子免礼起身,可那年轻男子还是依足了礼仪叩拜了方起,一脸奉承的谄笑,“小人这便通知殷大人,就说澜沧王回来了。”
“这几位是新入伙的异人,让殷大人给他们归置一下。”
段覆拒翼和几个祁山盗瞧得目瞪口呆,那年轻男子倒是颇为精练的迎了上来,却在和段覆拒翼一照面之下都愣住了。
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口中期期艾艾:“你你是大王”
段覆拒翼赫然省起:“是你本王在关中时节锐步寨的那个眭术”
“哦老相识这便好办了,眭术,你与他说说详细,倒省得我再费口舌”汲勉只吩咐了一声,却走向了不远处一个正一直端详他面容的小胡子精瘦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