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了。常常是“放下个镜子穿红鞋,格摆儿,格摆儿出门来”。“这一山望见那一山高,望见对面的白樱桃,樱桃好吃树难栽,朋友好交口难开”。从早到晚,烦乱得像吞进去一百条毛毛虫一般寻不着个头绪来了。
拴牛儿那天一走,她的心就“格登”一下豁亮了。心想:何不趁这机会找于小辉讨上个主意,铺上一条路儿呢于是便趁着家里混吵,村里人都来看热闹的空儿,便一人溜出找于小辉来了。
其实那于小辉又何尝能忘了翠花儿一身绵肉呢。只所以不来怕的是顺喜儿野蛮,世道儿混乱,一失手赔了性命,还图什么红火热闹呢。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那身子上硬是别扭得无法子抻展,因而只好冷酒浇愁,小曲排忧,整天把自己关在那小屋里哭凄惶呢。
翠花儿来的这一天,于小辉只觉得心儿就是个擂,眼皮光是个跳,头发根子森森立,三股热气呼呼吹,心慌得正无法疗救。一见翠花儿进门,就像那饿鼠儿见了浆子面,舌头伸得长拉拉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呢。
翠花儿一见这副模样,心里头笑了,伸出一个指头在于小辉的额角上轻轻一点,娇声骂道:
“说你小子无才你真无才,抓住了我绵手手又放开。一满是个纸做老虎空吓人呢。”
于小辉一听这话,浑身顿时酥了,道:“我的嫩妈妈呀,我怎一看见你,就是个口干喉咙痒呢”
翠花儿一听,板起个脸儿来道:“口干是你小子胃口败,喉痒是你小子上火了。看你那球模样儿,全身是好钢也打不成一把阉驴的刀来。又说那些骚情的话儿顶屁用呢”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于小辉一下子慌了,道:“满村人都说咱俩人好,这空名儿把人就背倒灶。”
翠花儿道:“你给人家说,你给人家能,直把我的脸面都丢尽。现在被派出所的公安抓走了,我可就靠谁呢”
于小辉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你看他,腰也挺了,眼也亮了,浑身上下都有了劲了。伸手一把抱住翠花儿的脑袋,热辣辣地亲了个响嘴道:“痴熊锤子,何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还有耐心等到现在么。你不知道我的心呢,都火燎燎地要放火呢”
说着捋起袖口,要上身捣,被翠花一把推开了。
翠花儿道:“说嘴的浪子,空心的竹竿。硬是麻雀脑袋炒菜光耍你的那硬嘴呢。先前还热尻子大奶,像个人生父母养的主儿。等顺喜一回来,你便像那抽了骨架的癞皮狗一般,糟软得全没了个人样样了。现如今倒又换过那口阴阳气了。老娘我偏不干了。”
说完车身儿就要离开。急得那于小辉像蜂螫了的蝎子一般,竖起一只胳膊在屋里转转乱转,好不容易才算又抓住翠花儿的手去。没口子央求道:
“亲妈妈呀,可不敢闹了。你大大可是蹩得无法子想了,你不救我这一回,我在阴曹地府里也要给那阎王爷喊冤呢。”说着便一倾身倒在翠花儿怀里。两个人便毛手毛脚相互捏揣开了。直折腾得满窑里雾气大罩,炕席上水格济济,毛毡上热气腾腾,窗纸儿“啪啪”乱响,马勺儿左右晃荡。好一场风流大交欢,惊天动地阴阳戏
咱们长话短说,提纲挈领。话说于小辉和翠花儿两人一阵要死要活过去后,那心里也舒坦了,身子也平展了,鼻子也酥软了,眼睛也模糊了。两个人脸对脸,心碰心地对看了半个点钟后,才算议论起顺喜的事情来了。
一个说:“青石板上晾干球,放了那小子的泡儿去。”
一个说:“杀猪刀子上挂鸡肠,搂了那蔓儿来。”
一个说:“大红马披得是大红鬃,你敢走来我敢跟。”
一个说:“上了你的圈套,上了你那炕,生死簿就交到了阎王殿。”
一个说:“怀抱上人头手里提上刀,一死一活要把你这朋友交。”
一个说:“生铁炉子化不开金,钢锯儿也锯不开咱二人的心。”
一个说:“铁打的链子九尺九,黄泉路上也要手拉手。”
一个说:“叫一声哥哥你不要抖,大不了掉下两颗头。”
一个说:“叫一声妹妹你不要怕,大不了人头在高竿上挂。”
两个人就这么一递一辙,一呼一应,日天透地地赌了半天生咒,当下就生出一个恶毒的主意来了。便由翠花儿口叙,于小辉笔写,将那顺喜子平时的劣迹,儿时的调皮,三分儿是实,七分儿加虚,满满溢溢写了两大张草稿。
再由于小辉飞奔进小镇,请了一个复印打字的外地人,草草地打了一遍,筒进信封,塞进邮筒里。
队干部吃了小寡妇包的
14队干部吃了小寡妇包的饺子
这时,二人又欢欢喜喜,风风火火地玩了半天后,分开了手,安心等待顺喜儿吃亏沤老监的喜讯儿呢。
这才真正叫: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这一来那顺喜儿的性命可算球脑子上挂镰刀呢,一格颤颤地悬起来了。
只有于老三两口子不知底细,见翠花儿和于小辉成天泡在一搭里,还以为这二人正为顺喜儿的事前后奔忙呢,心里头反而添了几分内疚。心想:真正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恩情似海深,只差没给那于小辉和翠花儿买补品补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