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竟这样过了一夜。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他不会再醒来,却仍然不愿就此放手。
断断续续地哭了一夜,直到疲惫厌倦。
他来的时候刚刚好亦珩已经深深地睡去。
我本以为我的泪水已经流干,但见了他,干涩的眼眶还是挤出了泪来。我不想,只是得到他的一点点怜悯,不愿让他看见我这副可怜的模样。
我在想,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痛一次,让你像我一样,疼得生不如死。彼时的我尚且不知,自己其实早就有了那种能力。且在日后,会将它发挥到极致。
这样看楚暮的眼神早已不复往日,显得比陌生人冷峻许多。我不再失望,只是对他怀了些恨意。冷酷的眸子里依稀能见他的身影,可他仍是他,我却不再是我。
久久地凝望不远处的那人,他亦静默地站着,没再靠近半分。或许我们的距离比此刻更远,所以在日后的每一次靠近才会觉得那么费力。
楚暮又怎会读不懂她此刻的眼神。微微凌乱的发丝无暇打理,一袭素衣更显苍白。她的面容很是憔悴,像是哭了许久。
他想上前安慰,将她抱入怀中。可她的怀里有着别人,恋恋不舍的模样令他心如刀割。怔怔地立在原地,沉重的步子无法迈进。
后来有人进了屋,将赵亦珩的尸体抱走。他们对我这样说道:“殿下生前吩咐,将他葬于谷中。”
我静静地跟了出去,木愣地看着他们点火。到了最后,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吗连这燃过的灰烬也会一同飘走。如此,我又如何寻得到你
大火烧了好一阵,一切都是那么空虚。我一直盯着那处灰黑痕迹,凝望许久。木然地立着,终是麻木。
而此刻,在我背后还有一人,深沉地望着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转过身去。一回头竟发现那里不止一人。不知何时,师傅带着些人也已到了。
我知道他们的来意,所以并未反抗,顺从地跟了他们走,路上一声不吭。
下了马车,看见抬头的匾额,不禁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是要将我软禁么”
被我这样冷眼盯着的楚暮与云流影心中颇为颤动,这样的嘲讽从她嘴里说出真能刺进人的心窝里去。
“现下这里最为安全。”楚暮淡淡回道。
我也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走了进去。久违的裕亲王府似乎也变了模样,在我眼中看来物已非物。
那两人没再跟来,只是将我交托给卉姑。前来接我的卉姑看我的眼神很是复杂,却让我觉得难得的平静。跟着她来到这处别苑,心境与当时早已不同。路上不过不经意一瞥,竟看到了窗上贴的喜字。
卉姑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谨慎地解释着。“裕亲王与傅小姐”
我大约猜得到一二,扭头淡然道:“卉姑不必与我解释,这府中的一切与我没有多大关系。”我是真的累了倦了,再已无心理睬这些。
回到屋内,卉姑却向我递来了许久未戴的。
“是裕亲王的吩咐。”
我悠悠地看向她,沉默地将它接了过来。这下子,又要变成那个云玖镜了。对我来说,也并无妨碍。
裕亲王的这场亲终究没能结成,在他入宫觐见之前,便已经得到消息。
听闻羽卿在圣上面前请旨,应允她守在端亲王身旁。她亦表明,自己绝不会嫁给裕亲王。这坚决的态度颇为令人吃惊,皇上也没曾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倒有些令人犯难。
直到丞相前来求情,他才终于点下了头。对于锦钰,他的心中也怀着内疚。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何况还在自己身旁相伴多年。这样也好,亏欠他的,便这样还了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楚暮还是将那名女子带了回来。并且还称,住进裕亲王府的是探亲归来的云玖镜。他自然知道她便是在赵国引起轩然大波的女子。大臣们对此毫不知情,却也觉得不成体统。
一名女子公然住进裕亲王府,群臣早已议论纷纷。这对两位的声誉有着极大的影响。而裕亲王却不像是如此出格的人
这位已经默认为未来君主的人怎能有这样不得体的举止
裕亲王入宫正是为了此事,他是来请旨赐婚的,所求之人正是云玖镜。
“朕不否认,她为我们郑国立了大功。可这样的女子必是祸水,等到来日,她会令你陷入困境”
“或许吧”楚暮垂下了眼帘,别有考虑,他感慨般地对自己的父皇说道,“父皇,您也曾对我的母妃用情至深,难道不能明白我的这份心若是不能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我如今拥有的又有何意义”
皇帝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可事到如今,她又会否愿意嫁你”
这下却是戳中了楚暮的痛处,他的眼神有一丝闪躲,迟疑一阵,抬眼郑重说道:“儿臣会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她会心甘情愿地披上嫁衣。”
即便如今她怨恨着我,也总有释然的那一天。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放弃,直到老去死去。她已放弃了我,而我又怎会再将她舍弃如此,我们两人便真的没了可能
至此,皇上算是默认了这场婚事,而那道旨意也终究下达。这便是楚暮抓住的唯一机会。
不知刮了什么风,楚允丰竟前来看望我。他似乎还是老样子,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一踏进屋便说闷得慌,见了我也止不住地叹气。“要做我三嫂的人怎么是这副模样无精打采的。”
我木然着脸看向在房里踱来踱去的他,三嫂这又是哪门子称呼也没那兴致去问,便一直保持着沉默,漠不关心的样子。
冷不防地开口,“你怎么长那么大了”
他有些不屑地望着我道:“不过才半年不见而已,说得好像你老了很多一样”
我疲倦地笑笑。的确,我似乎老了不少。这颗心也已显斑斑,很是无力。那时候的我只想,平淡地度过余生便好。
若是以前,面前这人还会与楚允丰争辩。如今这般,既显无趣也让他觉得徒劳。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人心中的锈迹,连他也受到了这种压抑情绪的影响。
我接受了他的提议,去外面走走。这个“外边”不过是指房外而已,没了裕亲王的指令,谁也不能将我带出王府。
一路悠闲地漫步,耳边听着楚允丰的喋喋不休,我看着院内的杏花,思绪又飘走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想,只是觉得这杏花美得太过凄惨,心底里凉凉的。
一旁的楚允丰见我走神,不耐烦地将我打断。待我偏头之际,视线却又撞见了那人。
楚暮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三哥你们聊吧,我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到了面前,楚允丰便告辞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