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端点头。他所见过的京城弟子,大多面目白净清秀。
青棠兴奋,继续:“不求力拔山兮气盖世,却也得英雄立世松柏风骨。”她的郎君不能是弟弟徐述那样的,像不得西楚霸王,也当铁骨铮铮。
霍清端头点得有些为难。面目清秀兼之风骨独具之人,他的姐姐妹妹要,京城大家闺秀也要。想匀下一个,不容易
青棠俏脸晕红,又继续:“不求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要三元及第就好。”
三元及第霍清端不敢点头,淡淡说道:“三元及第,是那乡试、会试、殿试均拔的头筹点了第一。我李姓皇族自立国至现在三百五十九年,也不过出过两个三元及第之人物,一位是太宗时期的,姓张名汉景字抒直,已卒;另一位是前朝人物,姓沈名溪字东阳,现年六十有九。你若真想嫁三元及第的,那我陪你慢慢等那第三个。”
百年都出不了一位的人物,霍清端还故意说陪她等,他是要熬死她吗退一步讲,即便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便霍清端只是平述没存恶意,即便明年就出第三个三元及第。在知道了三元及第的稀缺,再掂量掂量自己肚里那点墨水,她怎么敢闪到人家身边去那是连丁点觊觎之色都不能露的
自己给自己闹笑话,青棠颇无语,俏脸晕红晕红再晕红,看着似要滴出血来。不怪她没常识,她爹爹徐大老爷在家总说城里这家孙子百日抓周抓了毛笔,说不得长大了能考个三元及第;那家儿子乡试得了第一,没准以后也能得个三元及第;那那家女婿乡试、会试都过了,说不得也是个三元及第的胚子呢她就以为三元及第不是什么好稀奇的。
小姑娘羞成那样,霍清端也就见好就收,直白告诉青棠这好郎君他还是会帮她找的。这次险着全灭土匪是无庸置疑的,但这过程中他的生命安全却没人能给他绝对保证。尤其是在张易恒的接应之兵未到,孟贺岭被土匪缠住,跟他闯出伏击圈的兵士也陆续折尽的情况下,想保全性命,就得指着青棠这样熟悉地形又警觉性强的带路。
交易还能继续青棠呱嗒呱嗒葡萄大眼,快步跑过来,双手交叠腹前,骄矜中略带讨好说:“我信你,你说的好郎君,绝不会差的。”现在还是好郎君要紧,毕竟那是相伴后半生的人,马虎不得。至于大婶大妈说的女孩子不能主动说想找郎君,别人说起时也该羞啊涩的,青棠觉得那些完全可以留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再独个羞去。
霍清端看着青棠,那藏羞带傲又坚持算计的模样,竟是怎么看都觉得娇媚动人。再瞟眼她腹前交叠的白嫩手,他刻意沉声说:“走吧。”
青棠眼波微动,边说我走在前边快速迈步。领先霍清端两丈的距离后,她猛然回神,她还不知道霍清端是哪里人,干什么的。悄悄瞟他两眼,虽是布衣着身却不掩那清贵疏离,看着是大家子。但越是骗子,言行举止越要脱离世井之气,越要向大家的仪态靠拢。段数高至一定程度,行走于王侯将相府第如同归家。
青棠眼拙,自认没那分辨之能。答应霍清端,仅凭直觉。想想自己刚说的那等要求,再想想孟千户孟贺岭,青棠沉眼。有道是富贵险中求,风险愈多获益愈大,这是人所共知的。但风险之所以称为风险,还有一个结果是多数人不愿去提也不愿去想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此,青棠坦然。寻师问道无门路,有心嫁出无人娶,她的人生已然这样,再坏,也不过是搭上命而已。
、不信他
直隶地界,大山也有,但多集中在保定府东北,宁城往西往南基本上是小沟小岭大密林多见。相应的可以藏身的山洞在宁城这片儿也是找不到的,走累了想歇息的话,那就得爬到树上寻粗树杈躺着。爬这个,青棠不陌生,霍清端也没见多生疏。到得正午走累了,两人各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爬上去。青棠先睡,半个时辰后霍清端叫醒青棠后才闭眼。
睁眼躺在树上也是无聊,且那树杈咯得背痛,兼之肚子又饿。没一会儿青棠便溜下树,出去转悠一圈把自己肚子添饱之余捧一就野杏果、野葡萄回来,放霍清端树下转身又走,再回来手里拿了八个野蛋。看到正吃杏果的霍清端,她很是兴奋上前去,边欣赏他酸皱眉眼,边问:“猜猜我这野鸡蛋怎么得来的”
霍清端吃杏果吃得正胃酸,很是平淡来一句:“难不成野鸡带你去找的。”
青棠本是来看霍清端笑话,却不妨霍清端不端公子架子时,说话这般噎人。就连那白玉似的面孔竟也平添了让人烦躁的烟火气。只再心里不快,输人不输阵,她起的话头也该她圆了才是。放平心境,青棠轻快说:“本来呢我是想抓只野鸡的,可它跑了;然后我碰上只兔子,就想抓住它也好,没成想它跑的比我还快;后来看见条蛇,我就想抓住它也好,聊胜于无吗。可凑近一看,它正吃蛋呢。我抓它起来扔一边去就拿了这些蛋回来。”
她抓鸡撵兔又玩蛇,这是饿得想吃肉吗霍清端想想,站起身说:“我可以去抓只鸡回来,只不能现在吃。”他们不是野人可以啖生肉饮鲜血,想把肉吃进肚那就得烧熟。但是,先不说熟肉味会不会引来土匪,单这在密林里、又在夏季,霍清端就不敢用火。万一失火,他们也得变烤肉。
青棠本来也没想吃肉啊。不过霍清端主动说他去抓鸡,青棠十分赞成。两人分工合作,霍清端轰青棠抓,没一会儿便抓到一只鸡两只兔。青棠打草绳绑这一鸡俩兔。
霍清端不解,直接说:“现在吃不了肉,你带着它们走,多累赘。”
“这你就不知道了。”青棠接口:“青天白日在这沟岭密林里走没什么,我也不会领你到沟岭深处去,但是我们不去不代表别人不会去。土匪们杀不到你、又逃不出的话,难保不会以身涉险引沟岭深处的豺狼出来。再有那蛇虫鼠蚁,被它们咬上也是麻烦。还有你说土匪的命是保不住的,我想他们是出不了这沟岭密林了吧。换句话说只要出了这密林,你我就再不用担心土匪突然从哪个角落蹦出来。所以最好现在、最迟今晚我们就得离了这密林到农户密集的村庄去借宿。可你我上门借宿到底是招人侧眼,少不得得多给人家银钱,再附送点野物让他们对外闭口不提咱俩儿。”
霍清端点头,青棠说的有理。只是她口里说出了密林就安全,怕是心里还是不信他、不信他的人能把土匪围死在密林。否则不会放着自家不回反去借宿。
行走在避人的沟岭密林,青棠和霍清端保持两丈远的距离。出了密林来到农户聚居的村庄,虽说青棠特意绕远路选了个离白塘村有三里地的村庄来借宿,但她还是和霍清端拉出四丈远距离。万一有热衷串村的熟人呢,万一这黑堡村有白塘村嫁过来的姑娘呢,万一这黑堡村的姑爷有白塘村的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的万年船。
也许是青棠点背儿,也许是青棠这万一念叨的多了反变成一万。再一次,猛然听到身后有熟悉声音这样叫嘿,那村姑。青棠只当没听见,继续走。那声音蓦然拔高嘿,青棠。青棠这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