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琴音水波流转,歌声清扬婉约,李慕儿却第一次被虐得想哭。
板著对她而言并不算苦,那三年练武的时光比这辛苦过百倍。
她想哭,为自己没有在十四岁时遇见他。
没有与他同看青梅青的缘分。
没有与他比翼入苍云的机会。
也多亏,板著的这个姿势,将她眼泪生生地倒了回去。
小时候常被罚倒立,久而久之已不觉得是受罪,更像是练功的必修之课。可今日才发现,原来将脑袋倒过来,居然可以控制自己不哭出来。
受了大概半个时辰,何文鼎来寻朱祐樘去午朝时,看见了李慕儿,他惊讶跑过来,蹲她旁边说话:“这是怎么了你又惹到皇后了”
李慕儿无奈欲点头,却发现点头也困难,只好吃力答:“是啊,今儿惹大了。你快去找皇上吧,别耽误了公务。还有,你千万莫替我求情,否则我定要被多罚几个时辰了。”
何文鼎咬咬下唇,百般不甘,终究还是依了她道:“好。那你还好吗”
李慕儿努力从喉咙里发出一丝笑来,“没事儿,我能倒立两个时辰,你要看吗”
何文鼎忙摇手,“别别别,你真是个缺心眼儿那我真走了,祝你,额,早些受完罚。”
何文鼎一步三回头地往坤宁宫进去,盏茶工夫后随朱祐樘一起出了来,可脚步声却迟迟不曾绕过她。
、第六十一章:南郊视牲
李慕儿看不见他,却意识到他一定正在看着她。
她有些尴尬,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而她似乎总让他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皇后声音在背后响起,“皇上”
“皇后,”那向来温柔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有些沉闷严肃,“朕只说一次,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到此为止吧。”
接着是他拂袖离去的声音。
李慕儿震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朱祐樘以这样的语气和皇后说话,虽然是为了她,可她却并不觉得痛快。
是不是,自己终究还是让他难做了
她正内疚着,就听到皇后走到她身边,恻恻说道:“女学士,你好大的能耐。”
李慕儿差点摔倒。
“可是本宫不会输的,本宫的地位,任何人都夺不去,任何人,都不行。”
这是皇后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坦露心思,李慕儿却毫无底气,低声解释道:“娘娘,臣不敢。也请娘娘相信,臣真的只想当好女学士的差事,别无肖想。”
之所以毫无底气,是因为她压根儿觉得皇后不会信的。
果然,皇后冷哼,一字一句道:“最好是别想,本宫不会容许有人抢走我的位置,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成为皇上的妃子。”
李慕儿是被朱祐樘抱她的动静摇醒的。
迷迷糊糊中看到是他,李慕儿十分温顺地笑了笑,喃喃细语:“好困啊,我已经好久没有睡个整觉了。”
朱祐樘本想抱她上床躺好,见把她弄醒了索性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将她靠在自己肩头。
两人静静待着,朱祐樘明明口有千言,却不愿意触及那个敏感人物。
李慕儿倒是因靠着他更加安心,很快又要睡了过去。
“莹中”朱祐樘突然叫道。
“嗯”李慕儿含糊应道答。
“过两日朕要去南郊视牲,带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李慕儿一下惊醒,“真的吗我可以出宫去了啊”
朱祐樘点点头,又蹙眉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不想待在宫里了吗”
“不是”李慕儿揉揉眼睛,“偶尔出去一趟当然高兴啦你呢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想赶我走吗”
朱祐樘笑,眼睛又好看地眯了起来,“我怎么会赶你走你放心,我不赶。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则,我绝不会再放你走。你可是女学士,用场大着呢”
李慕儿满意,靠回他肩上,问道:“你去视牲祭祀,我能干嘛呢”
朱祐樘浅笑,答:“你要是不怕冷的话,可以去骑骑马,那里有马场。”
“真的”李慕儿惊喜道,“太好了,终于有件我会做的事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骑马我告诉你,小时候啊我最喜欢”
她絮絮叨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说了几句又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朱祐樘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又是一番心疼,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惹得她眼睫阖动。
也许人性就是如此,拥有越多的人,越不懂得珍惜;
而什么都没有的人,却极为容易满足。
几日后,李慕儿得了恩赐,跟随圣驾去南郊视牲。
大路调仙驭,朱旗列禁城。帝牛三月系,田烛九衢明。朱祐樘穿着隆重,从龙舆中走下,君临天下,光芒万丈。
李慕儿不是没有见过他盛装的样子,可是此刻望着高高在上的他,突然觉得他只可远观,到底还是隔了好深的沟壑的。
这种想法让她十分不安,鼻子不由酸了一酸。
幸好,负责警跸的是马骢和牟斌,她趁朱祐樘行礼祭拜时,偷偷蹭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两个看到她,倒是乐得忍不住咧嘴。
两人今日穿着正式的锦衣卫飞鱼服,李慕儿看得眼睛直亮,悄悄将头靠过去对马骢说道:“骢哥哥,你穿这身衣服最好看了。”
马骢眉眼笑得更开,牟斌却耳尖听到,立马接嘴:“可惜马上没得穿了。”
被马骢狠狠反手一拳打到肚子上。
李慕儿疑惑,正要开口询问,被马骢急急阻止道:“皇上说你想骑马,走,我带你去。”
两人说着避开前方人群暗中溜走,牟斌只好帮他兜着,连他那份岗也给站了。
南郊果然有好大一个马圈,李慕儿今时不同往日,尽量挑了匹看着温顺些的,惹得马骢在旁嘲笑,“有些人从前可是嚷着驯马断喉压英豪,顶喜欢骑烈马的啊”
李慕儿翻身上马,昂着脖子道:“骢哥哥,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偷骑了爹爹的马出门,结果在街上受了惊吓冲撞起来,你的小马驹可是怎么也追不上我呢”
“哼,那是你家的马野性难驯,”马骢也一跃上马,继续道,“随你。”
李慕儿被逗得直笑,“哪里随我了我看这马乖巧,才是随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