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一时间想起了他久违的日本女人。
她给他的感觉,的确是一个日本女人,而不是越南女人,虽然她穿着越南人的衣服。
他坐在地上,目光追随着她,看她抓起长裙的下摆和衬裙咬在嘴里,露出洁白的小腿。
对的,她一定是一个日本人。今野岩夫想。
由于长年跪坐的关系,日本女人的小腿十分丰满,和越南女人及乾国女人的区别十分明显。身为一个日本人。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她翻身跨上母马,骑到河边,过河处水很深,到中流的时候马已经站立不稳。在水中打了几次滑。它后臀用力,挣扎着上了岸,后背和肚子上水流如注,女人的衣服也一直湿到臀处。她的骑术很好,俯身向前保持平衡。脸几乎贴到马脖子上,黑发垂下来,与黑色的鬃毛混在一起,难分彼此。上到平地,她两脚后跟一磕马肚,在开阔的树林中疾驰而去。这是一幅让今野岩夫激动的欢快画面,他为有幸目睹这一幕而心怀感恩。
向晚时分,一些越南小男孩用树枝削成梭枪,去一个水泡子里叉青蛙,逮到满满一桶。他们切下青蛙的腿。用棍子串起来,在炭火上烧烤。这时,一个男人找上今野岩夫,他拿着一瓶法国香槟,自己说是跟别人换到的。那人并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酒,却想卖个高价。今野岩夫数出一些钱将其买下,喝着香槟吃了一盘青蛙腿,权充晚餐。这两样东西搭配起来滋味还满不赖,但对一个像他这么饿的人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
他在营地里四处转悠。琢磨着再弄点东西吃,最终走到卖艺人的车前,这是一个耍把式卖药的表演团体。帐篷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瞧见今野岩夫。就走上前来问他有何贵干。这人瘦高个,看来已经有一把年纪,眼袋发白,头发灰白。他似乎是这里的头儿。今野岩夫问可否花钱买顿饭吃,那人说不成问题,但吃饭还要等上很久。因为他们得趁天还没黑练练功夫,今野岩夫不妨先坐在一边瞧着。
片刻后,他早前见过的那个黑发女人从帐篷里出来,今野岩夫的眼睛粘在她身上就挪不开了。他仔细观察她对那男人的神情态度,试图猜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他以为两人是夫妻,后来又觉得不像。他们竖起一块木板,女人在板前站定,那男的开始向她扔飞刀,刀刃擦身而过,颤巍巍地钉在木板上。今野岩夫想,单凭这一手,就足以引来一大群人看热闹了。
天黑以后,他们招呼今野岩夫一道吃晚饭。所有人都在火旁席地而坐,边吃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无论谁都是想说就说,不必请示,也没人拦阻。
吃完后,他们都拿着各自的盘子蹲到河边,用河里的沙子擦洗干净。之后那位年长的男人在做饭的炭火上加添枯枝,根本不考虑节省柴火,把火一直烧到肩膀高。一个酒瓶在大家手中传来传去,众人围坐在地,给今野岩夫讲起他们在旅途中发生的各种故事。
过了一会儿,今野岩夫已经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一心只想着那女人在火光中是多么美丽她的头发被火照亮,她的皮肤洁白细腻。今野岩夫正魂不守舍间,那个男人突然冒出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这里很快要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他的话令今野岩夫十分好奇,便仔细的倾听起来。
那个男人说,乾队已经秘密的进入到了越南,帮助黑旗军对抗法国人。
听到这个消息,今野岩夫在心里非常不以为然,据他所知,黑旗军首领刘仁义是有想要回归故国的打算,但并没有如愿以偿。
李维业占领河内城后,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外国干涉局面,他想了一个十分聪明的办法,即在拆掉了河内城里所有的防御工事之后立刻撤出了这座城市, 宣布将其 “归还” 给越南政府,自己则率部在河内城外选择要地构筑碉堡驻扎。此举让原本准备倾全国之兵和法国大干一场的越南政府大为倾倒,又开始和法国人坐到了谈判桌前,并且严令刘仁义的黑旗军撤回保胜,无事不得擅动;李维业的部队随后用同样的方法占领了南定,千余越南军队在抵抗了一阵后就溃散而去,这让刘仁义开始对越南朝廷失去信心,觉得再这样下去法国人早晚威胁到他在保胜地区的生存,这样一来,他每年八万两买路钱的收入肯定要不保,几千黑旗军的生计可就成了大问题。
这种事情其实在以前就曾经发生过一回:越南朝廷因要与法国商谈通商,下旨命黑旗军撤离保胜,免得这个“黑旗收费站”影响和法国人的通商大计,那一回刘仁义是靠威胁哗变的手段逼得越南国王改变了旨意,但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长时间的颠沛流离所产生的危机感促使刘仁义转而寻求比越南政府势力更大的大乾帝国的支持。由于帮助上国天兵剿灭巨匪黄崇英部有功,刘仁义被越南国王实授“三宣副提督”之职, 按越南官制,三品以上的官员有权为父母修建规格不低的墓地。这个待遇给了刘仁义一个“回归故国”的天赐良机。刘仁义遂在年初带着一群随从以越南官员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回到了钦州老家, 在穷乡亲们羡慕得要死的目光下为他当年死于饥荒的父母以及叔叔来了个风光大葬。当然他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接触到大乾帝国的官员,表达他归国效命的强烈愿望,为此。随他归国的还有多达十万两的银子,除了部分用于造墓修坟、在乡亲们面前长脸外, 基本都是用于打点关节之用,而为了回国,刘仁义甚至放出了“愿为中土千总把总,不愿为越南提镇”的真心话来。
因为阵斩“法兰西大皇帝驸马安邺”的功绩。大乾帝国内的一些地方督抚也开始重视起这支身在越南,却上下都由乾国人组成的武装来。
但重视归重视,远在北京的大乾朝廷却对刘仁义的黑旗军并无片言只语的评价,而由于乾国和法国一向交好,虽然明知法国对越南抱有野心。但乾国却一向不予闻问,法军占领河内时也没有派兵过来,而那个男人竟然说乾军已经秘密进入越南,帮助黑旗军对抗法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那个男人言之凿凿,还说他曾经卖给过乾军一批药,并拿出了有乾国文字的银锭来,却令今野岩夫动摇了原来的看法。
夜已深,今野岩夫拿着他的包裹,走进营地外的树林。在地上放好铺盖躺下来,耳中尚能依稀听到人们说话的声音。因为那个男人说出的消息,他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样的话,得到了乾军支持的黑旗军一定会向河内发动进攻。李维业将面临一场可怕的战斗,如果双方的战斗升级,出现高级将领的死伤李维业或是一名乾国将军,那他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只要看着法国和乾国因为越南滑入战争的泥潭就可了。
但是,乾军怎么能这样秘密的出兵呢
没有北京的大乾朝廷的命令。云南和广西的督抚们难道敢擅自派兵进入越南支持刘仁义
想到现在的乾国云贵总督岑聿瑛,今野岩夫的心里突然一亮。
难道是岑聿瑛做的
今野岩夫对乾国的政情也有一定的了解,据他在陆军省情报部门看到的资料,岑聿瑛向来以行事泼辣著称,而且胆子极大,敢于背着朝廷做他自己认为对的事。
在乾国坊间一直流传有这样一种说法,当年是他故意派人杀掉了英国翻译马嘉理,只因为马嘉理带着狗坐轿子,在他迎接的时候让他拜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