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当面问话,蔡铎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躬身答道:“回大人,草民草民有那逃犯的消息。”
滕宗谅一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进来说话。”
蔡铎强自镇定地跟在滕宗谅身后,来到一间偏房,只觉额上冷汗涔涔直冒。滕宗谅命人上了茶,随后屏退下人,关上房门,温言道:“有何消息,尽可详细说来。”
蔡铎抹了一把额头,低声道:“回大人,若是草民没有认错,那逃犯”说到这里不禁停下了,心想白玉堂既是易容过才来刺杀的,滕宗谅自然不认得他本来面目,纵使带了人去恒通典,又如何能让人信服白玉堂就是那刺客。如此一想,不由得更加手足无措。
滕宗谅盯着蔡铎,见他眼中神色闪动,似有话难讲,还以为他是害怕引来报复,遂安慰道:“你放心,此处只你我二人,说了什么话,也只我听见。你若担心惹祸上身,我自会派人去保护你周全。”蔡铎连连摇手,道:“不必劳烦大人草民并非担心这个。”
滕宗谅眉头微皱,道:“那逃犯功夫既高,下手又狠,如知你来官府泄露他行踪,自然会怀恨在心。我观你行动迟缓,并非有武功在身护体;既然迟疑,当也无人可倚,如此却不担心那逃犯可能报复这是何故莫非你认得他你之所以吞吞吐吐,是顾及与他的情份”
蔡铎大吃一惊。滕宗谅已知岳州两年有余,素来行事他也知道个大概,却万不料自己才说了两三句话,他就能将情况说中个七八成。这般人物,白玉堂定是不该行刺的,故此牙一咬,就要将白玉堂身份说出。
岂料还没开口,忽闻外间打斗声由远及近。滕宗谅面色一变,摆手道:“你在这里等着,有什么话一会再说。”说着急急向房门走去。蔡铎唯唯应了,却忍不住躲在窗后,偷偷从缝中看去。
只见半空中一白一黑两条人影缠斗不休,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知如何格外刺耳。双方都是既急且狠,直是要对手血溅当场的架势。蔡铎虽不大懂,却也看出那白影在不断后退,黑影在步步进逼,隐隐觉得那白影是要输了。
两人倏忽间已从半空打到房顶,又打到地上,瞧来仍是难分高下。那白影虽在不住倒退,脚步却踩得极稳,不像是招架不住的样子。黑影越发心急,因忙乱求成,竟忽地将刀锋一转,从脚底斜挑而上。这一招是攻对方下三路,要将人断子绝孙的手段,平常争斗若非以性命相搏,等闲是万万不会有人使的,只因此招实在阴损下流,见不得人,使出来未免大丢脸面。那白影也因此一惊,堪堪避开,冷笑道:“好功夫。”
这一声赞中讥刺意味极是明显,任是呆子也听得出来。黑影微微一赧,反唇相讥:“赢得了的,就是好功夫。”说着接连几刀,尽是往他下身招呼过去。
滕宗谅才走出房门立定了,便听到这两句,不由喝道:“此处是什么地方,怎容你们放肆,速速给我停手”
他虽是文人,话中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度。相斗的两人不由自主地都缓了缓,遂成相持之势。房中的蔡铎看清了二人面容,不禁吓了一跳:那白影正是白玉堂,看他脸上笑容慵懒,手中长剑雪亮,哪有半分重伤的样子莫非这几日便已养好了再看另一人,却不认得,只是他脸色惨白如死人一般,好似从来没见过阳光,裹在一袭黑袍里更是显得了无生气。若不是大白天的,蔡铎简直以为自己见鬼了。
滕宗谅来回扫视了他们几眼,挥手命闻声赶来的兵士们下去。白玉堂撤了剑,眼光却一直钉在黑袍人身上。那人瞟了眼滕宗谅,眼中有些闪躲之意,似乎是很不愿见到他。
“怎么回事”滕宗谅走近了些。白玉堂冷笑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滕宗谅一愣,还没再问,就见一个兵士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大人,有人劫狱”话音未落见着那黑袍人,当即眼睛瞪得溜圆,“就是他大人,就是他”
“劫狱”滕宗谅也将眼光转向那黑袍人,“为何劫狱你们又是如何打起来的”
黑袍人低眉沉吟一阵,开口道:“我是吴良好友,听说他被杀,凶手入狱,特来看看,并非要劫狱。”声音嘶哑难听,如破锣一般。白玉堂眼睛一亮,唇边浮上一丝浅笑。
滕宗谅皱眉道:“足下如要看视嫌犯,说什么也该向我申请,而不是擅自去往牢狱。这般行径,也难怪兵士说是劫狱。”黑袍人道:“草民知道滕大人事忙,不敢有劳,本打算悄悄看过就走的,不料惊动此人,这才打闹起来。不期被他引到此地,扰了大人公务。”言语间仍是回避着滕宗谅和白玉堂的瞪视。他停了一停,不闻他二人说话,便道:“草民多有冒犯,这就告辞,他日再来请罪。”说着一个纵身倒翻出去,就要离开。
白玉堂一直盯着他,自然是身随意动,如附骨之蛆般贴了上去。这次却既不出剑,也不出掌,只守不攻,就是不让他离开府衙院子。黑袍人反手一掌劈去,叱道:“滚开”白玉堂哼了一声,道:“好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倏地退开,叫道,“再不出来,爷就宰了他”
这句“有爹生没娘教”让黑袍人面目扭曲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竟未注意到后面那句是对谁喊的,也不急着走了,刀锋再起,对白玉堂直砍下去。滕宗谅急忙叫道:“当心”
白玉堂却不闪不避,反倒合身扑入他怀中,骈指直取他胸口膻中要穴。刀刃已在他身后,自然刺他不到。黑袍人手腕一抖,将刀翻转,眼看就要插入白玉堂背后。滕宗谅自知帮不上忙,呼喝又没人听,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忽听风声劲急,一枚不知什么暗器破空而至,当的一声大响,将那柄刀拦腰撞断。黑袍人只觉手腕发麻,把握不住,那半截刀也掉落地上。如此一阻,白玉堂已毫不客气地将他任脉诸穴自璇玑一路点至气海,黑袍人身子一僵,再也动不得了。
滕宗谅惊而四顾,只见展昭缓步走到黑袍人面前,俯身拾起方才用来打落钢刀的袖箭,装回袖中,微笑道:“有劳阁下专程探望,实在是幸何如之,又怎敢不出来相见。”
白玉堂在他背后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啐道:“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