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有这个习惯,早就烧好了热水。
把热水倒进木桶,章无技转身走进里屋去拾掇换洗衣物。抱着衣服出来的时候,郑有涯已经坐到热雾缭绕的木桶里,水烟迷蒙了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竟是莫名的柔情。见水流缓缓地将他结实有力的膀子一遍遍勾勒,章无技竟有些失神,这男人木是木了点,其实还不错。生个郑小刀,然后看他们父子俩练刀,也是件惬意的事吧章无技定定地望着浴桶边凳子上搁着的仁义金刀。
“无技无技”郑有涯看看章无技,再看看金刀,顿生警觉。
“啊”被喊回魂儿的章无技一望丈夫那张热出红晕的脸,竟听到了胸口的鼓动,蓦然臊红了脸道,“我去拿衣服。”言罢,转身快步进屋。
“明明拿着衣服出来的”郑有涯再看看金刀,不由蹙了下眉。
一回里屋,章无技抛下手里的衣物,对着胸口直拍,完了完了,都老夫老妻了居然还会有这种状况,今晚气氛这么好爱情会有的,儿子嘛也会有的,啊哈哈哈
章无技吹去梳妆匣上的一层薄灰,开启淡漠许久的热情,摸出蓖箕和红纸。幽烛映照的铜镜里,反照出一个抿着红纸梳理青丝的娇羞好吧,也让你娇羞一次女子。
末了,章无技对镜嫣然一笑,大力地将衣领松到肩下,咬着牙哆嗦几下,踩过地下的衣物,扭着腰出了房门。嘿嘿,对于今晚来说,衣服是个累赘
“你”章无技一出里屋,便看了让自己瞠目结舌的场景。郑有涯居然把仁义金刀请进了浴桶,人刀鸳鸯浴
“啊,无技你今天”郑有涯还没将“好漂亮”三个字说出口,便被抢了白。
“变态”章无技将衣领一收,转身跑走。
“无技”郑有涯呛着妻子留下的火药味,一头雾水。
“哗啦、哗啦”屋顶一阵瓦砾翻动声,越来越激烈。
“谁”郑有涯刚要跃出去看个究竟,却意识到只穿了一层人皮。
“有人”里屋的章无技双耳一动,拔腿冲回外堂。
“轰隆”屋顶壮烈崩裂,碎瓦残雪夹拌下,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砸了下来,在郑有涯的浴桶前伸展成一个裹着黑披风的人形。
“何人”郑有涯坐在浴桶里拔刀相向。
“哪来的毛贼”章无技一脚踹来。
“住手”那人抬手掩面,喊道,“无技,你家屋顶多少时候没修了跟豆腐渣似的。”
“你谁啊”章无技收不住脚,差点一个趔趄。
“这又是你什么人”郑有涯望着地下的陌生男子,青筋直暴。
“无技,是我”那人站起身来,全身一阵筋骨错位,最后定格为一名潇洒秀逸的美公子。
“百里”郑有涯木然。
“长风”章无技惊愕。
这是郑有涯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出浴,光着身子跑进里屋的当儿,章无技正忙着给百里长风倒茶、拍灰、让座。
“无技,最近可有跟师傅联络”百里长风的眉间揪着深深的不安。
“没有,上次见到他老人家还是在缁衣教。”章无技摇了摇头。
“白眼狼师傅白养你了。”百里长风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过得这么惨淡,没脸回去。”章无技缩了缩脖子。当年风光大嫁,曾对师傅夸下海口,要带着刻有“千脚门”三个字的金招牌回门。直到今天,金屑都没攒下一粒,着实无颜。
“我来之前偷偷回千脚门看了一眼,小红和师傅过得很平静。”百里长风环顾了下朴拙的小屋,浅笑道,“你们两夫妻也很恬淡啊。不问江湖事,乐得逍遥,真好。”
“师兄,你有事。”章无技望着烛火闪烁下百里长风明晦不定的脸,试探道,“你来的时候不走正门,还易过容,不是单纯来给同门师友拜年的吧”
“算了我看还是”百里长风起身欲走,却正好对上夹刀系衣走出来的郑有涯。
“百里兄要走郑某祝你一路平安。”郑有涯很想展现男主人的风度,话一出口却被冷风降了温。
“呵呵,郑兄”百里长风走上前去,凑到郑有涯的耳边,戏谑道,“你是怕刀跑了还是怕人跑了郑大侠”
郑有涯夹着金刀的胳膊倏然一紧,未待反驳,百里长风已飘然而去,留下一阵阵清凛的夜风,不断侵入微启的木门。
“阿嚏师兄一定有事”冷风吹得章无技浑身一颤,拔腿破门,向夜色里追去。
“无技”郑有涯抱着仁义金刀,迎风呆立,双眼眨到第五下时,终于做了个决定追
第十回 开年不利
小村长巷里,两排延绵的屋脊,皆覆盖着薄薄的残雪。寒月当空,在夜幕里勾画出两道泛着荧光的白绸,飘忽的黑影在其间时隐时现,分不清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个。
章无技提气飞跃在屋顶之上,视线里忽而闪过一个人影,似是朝巷口东侧桥埠的方向而去。
“师兄等等你到底怎么啦”章无技落脚下地,追着那人影一路疾跑,过了桥,又入了巷,七拐八绕,也不知到了哪门哪户。那人影不停脚也不回头,时快时慢,总在每一个拐弯处留出衣袍的一角。
“死巷”追了几程,章无技被一堵墙挡住去路,犹豫之间,头顶一阵幽寒
“唰”映着月色,一缕银光飞袭而来,如丝如线。
慌忙间,章无技抬起右脚去迎。静止,那一线银光竟嵌在鞋底,纵惯整个脚掌。
定睛一看,是一名裹着黑斗篷的蒙面人,唯一露出的眼眸被长睫遮住,戴着黑手套的左手正缠着那夺命银线的一端。
“你不是师兄你是谁怎么会我千脚门的步法”章无技疑窦丛生。
那人不语,长睫微动,不等掀开遮蔽,左手猛然一抽,“咻”点点血星缭绕下,银线在半空划过一道闪电。
“痛”察觉到脚底板钻心痛的时刻,章无技却面临着更大的危机,才收回的银线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正全速向自己的脸袭来。
“不要啊”顾不得断手断脚,保护颜面要紧,章无技捂着脸发出无比凄厉的颤音。
“叮”犹如微风拂过银铃,是上好玉器断裂的声音。
“无技”另一黑袍人飞身跃下,舍得将翡翠当暗器,不是百里长风是谁
“师、师、师兄。”章无技摸着逃过一劫的脸庞,舌头打了个同心结。
“我正要找你”百里长风一步步逼向那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