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天都派,江湖上几时又出来个狐媚当道的门派郑有涯与章无技再一次充满疑惑地对视。
“娘,我听爹爹说明天胜出的名额是内定的,内定是什么意思”童天凤忽而嚷嚷道。
“内定啊,就是呃”兰姑思忖着怎样跟白纸般的孩子解释这黑暗的世道,在心里不停地斟酌字句。
黄岳郎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拉着童天凤的手,道:“是这么个意思,比如说一个教派里要选举一个坛主,一帮人在擂台上拼了个你死我活,到头来才发现谁也没能当上,因为教主心里早就定了人选。”
“教主定了谁”童天凤眨着眼睛问道。
“我啊。”黄岳郎才说完,就觉得脸上一阵湿热。
童天凤咧着嘴露出邪恶的门洞,小手一揩嘴边的残涎,道:“爹说内定的那个是王八孙子,我就吐你这个大王八”
黄岳郎抹一把脸上无比润泽的童子唾沫,在一堂善意的哄笑中扬起嘴角。
被童自贤鄙视为“内定大会”的正是聚玉山庄低调操办的“归海大会”。
聚玉山庄的司徒少卿看似与世无争,实乃久蛰东山再起之心。想当年,先祖身怀绝技且以赤胆忠诚博得朝中宋王眷顾,司徒氏随着聚玉山庄的落成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聚玉山庄,聚天下好玉于一庄,上效朝廷,下安百姓,与“仁义金刀”郑家贤名并立。郑家一柄金刀一颗丹心,司徒氏却是一座山庄半个江湖,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成也秘笈败也秘笈,司徒濂那一代,一本失踪的画皮手札闹得聚玉山庄人心不合,好玉流散,山庄徒剩“聚玉”虚名。宋王是锦上添花的贵人,却不是雪中送炭的善主,渐渐与司徒氏疏了来往。
终于轮到司徒少卿承了庄主之位,他不甘心在胭脂铺里蹉跎岁月,一心想做回掌控半座武林的无冕盟主。五六年来,他淡漠七情六欲,明着苦心经营商铺,暗着网罗八方人才,白道里挣来的银子哗啦啦往黑道里撒,遍及神州大地,远扬塞边海外,管他玉屑沙砾,只要拨得动的统统归拢到麾下。
为钱财所动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难以彰显聚玉山庄的门风,故司徒少卿一直将他们养在秘密的地方,怎样把黑的洗成白的成了个问题。司徒少卿想到了曾与先祖互惠互利的宋王一族,皇族天生拥有不容置疑的威仪,不仅百姓对之顶礼膜拜,江湖豪侠多半也雄心所向。此次举办“归海大会”,邀宋王来观摩聚玉山庄门客比武,一方面以示为国储才的忠心,另一方面借宋王的声望来替聚玉山庄正名。如此一来,不仅黑的变成白的,还会吸引更多白花花的人才来投靠山庄。
夜幕下的聚玉山庄蕴藏着决战前的宁静,擂台早已高高筑起,直面中堂而立。台上两个身影迎风而立,发丝衣袂轻扬,似仙似幻。
薛遗玉仍然优雅地摇着那面白扇,夜色暗了他的愁容。
司徒少卿欣赏着身边人优美的姿态,颇为得意道:“我这个主意不错,执扇轻摇,既活动你的手臂又增添你翩翩公子的风度。”
薛遗玉没有答话,眼里闪出晶粒,还未悬住,便被夜风击碎。
司徒少卿搂过薛遗玉的肩,抬手一指,笑道:“你看,“聚玉归海”四个字真的很称中堂的门楣。我们聚玉山庄会越来越好。”他在黑暗中憧憬美好的未来,脑中浮现出他与丰雪衣即薛遗玉携手笑傲江湖的画面。
薛遗玉冷冷道:“看不到。”黑黢黢一片,她看不到匾额的大字,却看得见过往的烟云。
就在险些被削去右臂的那一刻,郑有涯抱着她跃出了天都派美人堂,这个男人的怀抱温暖有力,昏厥前一瞬,她认定自己的生死有了寄托。
再度醒来时,荒郊的林地里生起了暖融融的篝火,丰雪衣发觉身上盖着一件粗布外罩,偏头一瞧,郑有涯只着一件单衣,正专心致志盯着篝火上的野兔。
“郑大哥呃”丰雪衣弱弱唤道,想要抬起右臂,却感到肩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
“你醒了啊。”郑有涯转头一笑,晃了晃枝桠上的野兔,道,“很快可以吃了。”
丰雪衣报以感激的一笑,在她看来,暖光中郑有涯的笑颜漾着莫名的柔情,原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金刀大侠”也有如此令人心动的一面。
丰雪衣天人之姿,就算面无血色也足以一笑倾城。荒郊暗夜,孤男寡女,郑有涯恐生邪念,忙不迭转过脸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光肥的兔子。
“我手臂疼”丰雪衣喃喃道。其实她的右肩已经缠上了布条,但却隔着衣衫,想是那郑有涯谨守礼教,不敢窥伺她的裸肩。
“吃点吧,很香的。吃完了我带你继续赶路,前方镇子上应该有医馆。”郑有涯将烤野兔凑到丰雪衣跟前,企图用肉香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丰雪衣摇摇头,苦笑道:“这一圈圈布条子你花多大力气包上的如此箍着,我的手臂只怕要废,快解下来。”
郑有涯登时涨红了脸,幸亏有火光映着,倒也不是那么明显。
“郑大侠,我都不介怀了你还犹豫什么”丰雪衣眼神里泪光闪烁,一副又羞又恼的样子。
“既是如此,那得罪”郑有涯放下野兔,木讷地伸过手来。
丰雪衣直感到心跳加速,对于她这样循规蹈矩的妙龄少女来说,竟有一种放肆的快感。眼前,郑有涯就在靠近,诚如一个腼腆的信徒,终究要身不由己地拜倒在自己身下。丰雪衣一阵莫名的兴奋,可就在一刹那,郑有涯停住了。
“不可”郑有涯大喝一声,吓到了自己也唬了丰雪衣一跳。他对着天地深呼吸,随后正色道:“丰姑娘,未免冒犯,我闭上眼睛”
这一次,郑有涯摸瞎子一般靠过来,笨拙地去解丰雪衣肩臂上的布条。
丰雪衣盯着黏湿的血布在郑有涯宽大的手掌中缠绕缱绻,竟一点都不觉得恐怖,她以为自己不敢直视血腥,此刻却看得无比心安。
丰雪衣抬起左手,坦然地剥开右肩上的血衣,将那道深及筋骨的伤口曝露在寒冷的夜风中,她坚信有人会治愈并温暖这道伤痕。
“啊”郑有涯吃了一惊,他不敢确定是否触到了对方的肌肤。
丰雪衣抿嘴一笑,不动神色道:“我相信郑大侠正人君子,断不会偷眼相瞧。伤口捂着会腐烂,我透透气。”
“那这膏你拿去涂”郑有涯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圆盒,试探着递到丰雪衣面前。
“这是我送给章无技的珍珠续肌膏,你随身带着”丰雪衣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