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布衣卫”如得了令般迅速到位,为首的二人蹲在一地狼藉中,一人迅速以掌压住袭来的裂痕,另一人拍掌叠在第一人的手背,后面的呈孔雀开屏之阵势散开,均搭肩接踵。霎时间,这些“布衣卫”个个汗珠横走,人人衣角翻云,皆赌上一具血肉之躯将袭来的内力散开,隔远瞧去,犹如一组天兵神将的塑像。
众人哗然,这一幕,演得像极谋逆
“官人,点到为止”仲裁席上一直不曾出声的“章无技”突然发了话,她只望 “郑有涯”一眼,便不时去瞥司徒少卿与薛遗玉的脸色。
其实早在“章无技”喊那一声之前,“郑有涯”便已开始收刀回势,他抬手作揖道:“久闻宋王布衣卫威名,今日一见,果然非虚。”话虽向宋王递去,眼神却直逼葛妃怒波暗涌的碧眸。
“哈哈,什么布衣卫,都是京城那些老朋友给起的诨号,小王这一队亲卫也就只有扫扫地的本事。”宋王大度地笑道,转而嗔怪葛妃道:“爱妃也太大惊小怪了,不就打了几个杯盘而已,你这般高呼,他们二十来个人一起冲出来拾掇,吓煞大家了。”
“妾身知错。”葛妃目中戾气尽散,复又变回娇媚王妃,欠身向宋王施了一礼。
宋王笑了,天也晴了,演得再像谋逆那也是演的,没人当真。
擂台上还晾着一个卫冕擂主冷银霜,她也才瞧完热闹,正扛着狼牙棒叉腰而立,脸上还挂着憨憨的笑容,忽而察觉到司徒少卿在盯着自己瞧,立马换了副淑女的站姿。
司徒少卿轻咳一声,照着刚抽的签念道:“下一名攻擂者是无面鬼手陶空空”
冷银霜站到左侧,静候对手登台。
葛妃斜身倚着几案,假借品茶,以广袖遮面道:“殿下,那仁义金刀来者不善,还有那司徒少卿的那些奇怪门客我们不得不防。大会一结束,我们便速速回京。”
宋王嘴唇几乎不动,低语道:“我倒是比较关心在灵龟渚偶遇的高人会不会前来。”
葛妃一愣,道:“殿下,他们更是诡异。与其是他们,倒不如,倒不如先前那个傻大姐”
宋王冷目一斜,道:“能在你我眼皮底下跑了,她章无技是傻大姐,我们俩是傻祖宗吗”
葛妃无语,悻悻正身回座。
此时,傻大姐章无技正在拼命思考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那个假章无技的声音像极先前照顾自己的丫鬟采萍,若真是她,司徒少卿究竟看好她哪一点,放心让她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呢
章无技的相公郑有涯同样在搜肠刮肚,那左手刀客竟对郑家的绝学有这般研究,他究竟与自己有何渊源
其余人等也是一头雾水,等了老半天,这个无面鬼手陶空空怎么还不出现,难道是个隐形人不成
第四十回 无面替身上
陶空空并非隐形人,却是个贼人。
江湖人并不识陶空空,陶空空却早已名传江湖,只不过是以“鬼贼子”的名号。
传言道,“鬼贼子”居无定所,常年在江湖上流窜,偷吃偷喝,偷金偷玉,偷听偷看,每到一处总要将主人家的珍藏私隐淘个空。
陶空空逃得快躲得巧,鲜有人见过他的真身。曾有几个身手好的有幸相会,都说他是个带着鬼面的瘦小男子,双手瘦骨嶙峋,左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上皆套着寒森森的铁指甲,活脱脱一个厉鬼。于是乎,在陶空空这个名字公布于众之前,“鬼贼子”的名号先一步在江湖上打响。
司徒少卿带着冷银霜回淮州的途中遭遇了“鬼贼子”。
那日投栈歇息,夜半,司徒少卿从梦中惊醒,乍见梁上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慌乱间忙扯被罩去。黑暗中,裂帛之声刺耳,一道寒光穿透纷纷棉絮袭来。
司徒少卿一边抬手去挡,一边操起枕头砸去,枕头砸中了来人,可手腕背后已叫那人狠狠挠了一记,血一股股渗出伤口来。
司徒少卿急忙抬眼望去,只见那人面朝下飞上横梁,如蝙蝠般附梁而栖,想是被砸中了胸,正捂着心口喘息不止。窗外透进一地清辉,映着那人的幽幽鬼面与森森厉甲。传说中的“鬼贼子”
“鬼贼子”缓了片刻,飞身破窗而逃。司徒少卿一心要会会传说中的“鬼贼子”,赤脚套上靴子便向窗口奔去。动静不小,早就惊动了隔壁的冷银霜,她急急赶过来救援,亦跟着司徒少卿跳窗而出。
陶空空一路跑,司徒少卿和冷银霜一路追,距离却在越拉越远。
冷银霜跑得气急败坏,大吼一声:“没脸的小贼”接着将手里的狼牙棒一下抡了出去。
陶空空闻声一闪,狼牙棒擦着耳廓呼啸而去。他万分庆幸,忍不住回首去瞧,这一瞧却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跪落在地。
原来那冷银霜只穿着肚兜薄裤,便赤手赤脚地追了出来,露出的肌肤在月光下闪着亮莹莹的光泽。狼牙棒扔偏了,倒是女人的肉香绊住了男贼子的脚。
贼人慌神倒地,又闭着眼不敢乱看,司徒少卿得了便,上前将其擒住。
“鬼贼子”原来并不似江湖人传的那般恐怖,掀开鬼面,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
少年名唤陶空空,十八九岁了也没个正经的营生可做,倒是仗着飞檐走壁的绝技当起了毛贼。
陶空空早年丧父,是瞎子老娘将他扯大。老妇人心如明镜,当儿子将一批批赃物带回家时,她渐渐嗅出了异味。她虽不识字,却懂得礼仪廉耻,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捶胸顿足嚎哭了好半天。
陶母决计不肯享儿子用盗来之物,拄着拐杖出了家门,一路乞讨,以昭赎罪之心。
陶空空虽已做了贼子,却仍是个孝子,一路跟着娘亲苦劝。他娘亲恨儿子不成器,又无力管教,只得拼命作践自己来惩罚他,风餐露宿好不凄凉,还不肯受儿子半点好意。
这一夜,陶母睡蜷缩在桥洞下睡觉,饥寒交加,昏沉沉地唤起儿子来。原来老妇人自知时日不多,心一软要原谅儿子。陶空空看着实在心疼,想替她弄条棉被来盖,这一来偷念又起,才有了先前潜入司徒少卿客房之事。
待陶空空、司徒少卿与冷银霜赶回桥洞,陶母已撒手人寰。这孝子哭得肝肠寸断,司徒少卿和冷银霜见了皆唏嘘不已。
司徒少卿慷慨解囊,陶母得以风光大葬。陶空空知恩图报,跟着新主人回了淮州。
“鬼贼子”该如何转型呢冷银霜骂他是“没脸的小贼”。这一句给了司徒少卿灵感,他对陶空空说:“你既戴着鬼面不露脸,手上功夫又灵巧,不如叫作无面鬼手吧。”
无所谓了,“鬼贼子”,“无面鬼手”,还不都是他陶空空
陶空空何在攻擂者迟迟不上台去,台下已一片骚动。
“陶空空呢”司徒少卿有些慌神,撩袖望着腕背上淡淡的挠痕,无奈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