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见司徒少卿此状,“郑有涯”料来人并非善类,遂大声斥问。
“穿花裙,嫁郎君”那人将旗帜往身上一披,依依呀呀唱了起来。
第四十回 无面替身下
“穿花裙,嫁郎君”那人将旗帜往身上一披,依依呀呀唱了起来,“穿花裙,嫁郎君;上花轿,暖风熏;小脸蛋,泛红晕;心肝儿,扑通跳,哎呀呀,怎么不见了我的俏郎君”
那腔调阴阳怪气,时而如夜枭怪唳,时而如幼猫呜咽,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空气里顿时阴风阵阵,众人皆已变色,那人却浑然不觉,自披着虎旗曼妙起舞。花纹缭乱的鬼面,如瀑飞泻的华发,如素如缟的亵衣,真真是酆都城的大门忘了关,叫个女鬼逃了出来。
女鬼,她就是个女鬼章无技抑不住浑身发抖,恨不能将两只拳头捏碎,她认得这个女鬼,当初把她扔进鬼门关的恶鬼司徒湄,这张鬼面再阴森,也不及她浑身的煞气可怖。
“俏郎君,你在哪里哇”司徒湄原地兜着圈,仿佛一只寻找尾巴的猫,乐此不疲地追着一些永远触不到的东西。
一把年纪还唱“俏郎君”,司徒湄当年也是个大家闺秀,想是孟惊鸿将她生生磨成了老花痴。想到此处,章无技心中怨气渐消了三成,身子也不抖了,拳头亦松了松,心中油然生起一丝“善念”“司徒湄,你的俏郎君作孽太深,怕是转不了世,此刻定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你呢。你再作些时日,只等哪天惹毛了心肠更毒的主儿,送你去地下与他相逢”
“六子六子”忽而传来一声声悲切的喊声。
一群白虎帮弟子围着方才被袭的同门,有人高喊一声:“掌门,六子不行了”
那被袭的弟子捂着胸口不住向外吐白沫,身上扎满旗杆崩坏时散出的毛刺。
“扶好他。”兰姑不紧不慢走过去,蹲下身去,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一粒药丸在手心里,就着六子的唇缝揉了进去。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五只手指轮流走过六子胸前的几处大穴,最后照着心口的位置猛然一拍。
“哇”六子狂喷一口黑血,两眼翻白,羸弱的歪了过去。
“六子”周围的兄弟们又是一阵狂呼。
兰姑波澜不惊,缓缓放下掩在面前的衣袖,垂眼看看溅到袖上的血污,起身而立,道:“死不了。”声音不高,却十分笃定。
兰姑慢慢朝童自贤身边走去,用半侧目光不安地扫视周围,她方才的举动已引起大家的注意,此刻万众瞩目,只觉得半边露在外面的脸皮火辣辣烧。
“这女子是谁”
“女神医吗”
“怎么遮了半边脸”
兰姑一路走着,瞧那些人的嘴虽然不动,声音却一汩汩冒出来,仿佛唱经似的在耳里嗡嗡。她这次肯跟着童自贤出来,本已做好露脸的准备,此刻却还是怯了场。她捂着半面黑纱瑟瑟而行,佝偻着瘦小的身躯,恨不得缩进地里去。
“自贤”兰姑心里喊着,一步步向童自贤走去。此刻,她再不是那个淡定自若的神医,只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女人而已。
童自贤才没工夫招呼妻子,鬼面人重创本帮弟子,他颜面上早已挂不住,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只用眼神紧紧咬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希望能看出点破绽来。
“自贤”兰姑眼见着就要走到丈夫身边,心里的忐忑渐渐平复。
“郎君郎君”司徒湄一旋身,看见渐渐走来的“郑有涯”,心里一记咯噔,左右脚一齐抢拍,下盘顿时方寸大乱。
“最后再问一遍,你是何人”“郑有涯”阴着脸色沉沉问道。
“孟郎,你莫生气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我替你去偷,我替你去偷”司徒湄疯得正酣,错把来人当做孟惊鸿。当年,孟惊鸿朝她要画皮手札,她稍一迟疑,她的孟郎便恼怒不已。不迟疑,不迟疑,她为孟郎做任何事都不会迟疑,她急着表明心迹,就如多年前一样,急急向“孟郎”怀里扑去。
“郑有涯”一惊,闪身一躲,正色喝道:“你替我偷什么偷疯子”移步之间,左臂一抡,划一个漂亮的弧度,金刀隔着刀鞘劈在司徒湄肩上。
“孟郎,你不信我我已是你的人了,自然什么都听你的我敢、我愿,我真的会去偷”司徒湄踉踉跄跄,捂着肩尖利地哭叫。
周遭已有人笑出声来,正义豪侠被一个疯子吃豆腐,真是难得一见。
“郑有涯”涨红了脸,他虽是个冒牌的,可也不是来受人调戏的,遂怒气冲冲喊道:“哪来的疯子,扰得好好一场大会不得清净,看招”
瞬间光芒耀目,刀鞘已落入“郑有涯”的右手,他左手里是一把锋芒毕露的金刀,刀尖指着地,忽而向前一提,撩起一片扇形的光幕。
这姿势并不潇洒,笨拙、幼稚,甚至有些古怪,倒像是孩童拿着一根枝桠,在塘里挑拨水花玩。
刀风过处,似真有水珠溅起,一颗颗朝司徒湄砸去,激得她浑身乱颤,手脚抽搐着翻跃而起,仰着面重重朝地下堕去。
“打她”章无技禁不住叫好。司徒湄越狼狈,她便越开怀,就算不能亲自动手,看着也无比爽利。
“是他”郑有涯眼神一亮,忍不住照着章无技的肩猛拍一记。
“谁”章无技不解地望着丈夫。
“是他,拓图琅琊,左手刀,顽童戏水,他又回来了”郑有涯喃喃道。
“拓图琅琊是谁”章无技追问。
“是”
“你这疯子,竟然伤我白虎帮弟子”铿锵有力一声怒吼,打断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原来是童自贤舞着虎爪跳了出去。
那厢司徒湄才晃晃悠悠站起来,童自贤正是瞅准时机来攻其不备。
“自贤”兰姑还差一步就走到丈夫身边,却眼睁睁看着他冲了出去。
司徒湄还未站稳,便被一爪撩得晕头转向,披着白虎旗一圈圈转着,如醉酒的姬人,竟有股乱舞红尘的恣意,“哈哈哈哈”,她一点没有要稳住的意思,放肆地大笑起来。
“我白虎帮旗,岂容你来亵渎”童自贤起身一跃,伸手触向陶醉旋舞之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