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女身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双颊上泛起两抹红晕。
司徒湄又被唬得一愣,走在前边的那只脚抬了半天没敢放下,心里直犯嘀咕:“大姑子”怎的这般喜怒无常,这会儿又笑嘻嘻地要比武了。孟郎也是一样,一会儿恼她,一会儿又抱着她叫心肝。罢了罢了,还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孟家姐姐这样太正常了。
比武就比武,反正“哥哥”吩咐只要随便打两拳就好,司徒湄就着抬脚的姿势摆一个“白鹤晾翅”,道:“陶空空在此恭候。”
“呀”冷银霜抡着狼牙棒冲了过来,以长长的吼声助威。
“啊”司徒湄并没有动,只是为了呼应“大姑子”而喊。
“哇”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如此有杀伤力的对决,万众瞩目。
章无技独自蹲在地上,绕过一只只脚背,来来回回地摸索,嘴里念念有词:“司徒湄,司徒湄,你送我去鬼门关游一遭,我得好好谢谢你不是”
“你在干嘛”郑有涯见妻子在地下爬来爬去,亦蹲下身来看个究竟。
台上“嘿嘿嗬嗬”的打斗声不绝于耳,想是战得正酣。
“打呀打呀,你们可劲儿打。嘿嘿嘿嘿嘿”章无技咧着嘴奸笑,整张脸因兴奋而不住抽搐,抽着抽着,渐渐变作一副苦相。
“无技,你又在干嘛”郑有涯不解。
“地扫得这么干净连颗细石子都找不着。我的暗器,我的暗器啊”章无技满脸失望,聚玉山庄的地面也太平整了吧,摸来摸去蹭了一手灰,一颗石子都没找到。
“暗器的话这个可以吗”郑有涯自怀里掏出一团鸭蛋大小的干面团。
“咦”章无技望着那团干巴巴的面团,好不诧异。
“你易容时剩下的,丢在地下,我怕粘在鞋底留下脚印,就收起来了。”郑有涯一本正经道。
“你哎”章无技哭笑不得。当时在白虎帮的厨房里揉了个面团,做了俩浮肿的眼皮和一条长长的刀疤,剩下的便随手一丢,没想到竟被郑有涯捡了去。“我怕粘在鞋底留下脚印,就收起来了。”他这一句最是可爱,扭捏着不肯做贼的金刀大侠,却是最有做贼的潜质。
章无技刚要去拿,郑有涯却蓦地将手一缩。
“你先说,你要打谁”郑有涯问道。
章无技听着擂台上“哇喳喳”的喊声,不耐烦道:“司徒湄啊,带个鬼面就以为我不认得她不给她几下子难解我心头之恨”
郑有涯踌躇片刻,想那司徒湄确实可恶,是该教训教训,再说让章无技那点功力,还不至于用块面疙瘩将人穿个孔去,便松了手将干面团递了去。
“好嘞”章无技霍地站起,左右手忙不迭将干面团颠来倒去,隔着人缝瞅瞅擂台,借窥探时机的功夫将阴谋酝酿。
擂台上,两个身影好不忙碌。
冷银霜举着狼牙棒横抡纵劈,司徒湄挥着双臂左跳右闪。
司徒少卿一定在看着“烟山圣女”让卿哥满意,便是“烟山圣女”最宏大的志愿
冷银霜正是怀着这样一个宏大的志愿,拼一股狠劲儿来应付对手,打败“陶空空”,打垮鬼面女,最好一棒子下去穿她一身窟窿,透出一线线光来,照着她和卿哥一路从黑夜走到天明。
司徒湄一路窜跳着躲闪,犹如一个跳梁小丑,阴森的鬼面霎时间变得滑稽无比,那滑稽的面具下,掩藏着她惊恐的表情。
“哥哥”叫她随便打两拳,输给“大姑子”就好,谁晓得“大姑子”却不用拳头,她舞着那样一件恐怖的兵器,每一次抡下,周遭的空气会被搅得嗡嗡作响,甚是吃重的样子,要是身上哪里被砸一下,岂不是要皮开肉绽“大姑子”赢了才会开心,孟郎才会更喜欢自己,只能输,绝不能还手可是,怎么敢在这满头尖牙的大棒子下输越想越怕,司徒湄竟有些手足无措。
“孟家姐姐住手陶空空认输了”司徒湄边躲边求饶,一步步朝台下退去。她可不愿被狼牙棒砸一身坑,她还想漂漂亮亮做孟郎的新嫁娘,干脆嘴上服个软闪人算了。
“疯婆娘,逃哪里去”章无技将硬邦邦的面团朝空抛了几回,眼神一凛,抬手朝擂台上抛去。
司徒湄差一点就可以退下台去,忽而一物飞来砸中侧腰,不算疼,却震得她浑身一滞。什么东西司徒湄愣愣瞧去,手脚动作渐停,不觉间露出破绽。
冷银霜杀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手,瞅准此处空当横手一划,棒头上的牙尖擦着司徒湄的腹部拉响凄厉的裂帛之声。
司徒湄惊然后退好几步,低头看向腹部,白白的亵衣横开一道口子,眨眼的功夫,口子里涌出一股热烫的红液,无声无息地在白布上蔓延。
“疯婆娘,你这下真是输了”章无技在底下看得兴奋,发“暗器”的那只手握拳一挥。
“你哎”郑有涯莫名地想起当年章无技对雪衣女的那一战,不由得摇摇头。
“哼,这疯子命硬得很,肠子又没漏出来,包几圈就没事了。再说那一棒又不是我抡的。”章无技不以为然,继续关注擂台上的形势。
一招得手,冷银霜信心倍增,乘此间隙重新摆好姿势,一动不动候着鬼面女。
司徒湄摸摸腹部,又将一手腥红凑到鼻子底下嗅嗅,嘤嘤地哭了起来。
仲裁人“郑有涯”见状,大声喝问:“陶空空,你可是认输”
司徒湄也不理他,只顾哭泣。
“郑有涯”不耐烦道:“哭什么你若认输,这回合便结束,不认输的话再打过。”
司徒湄一把一把抹着腹部的鲜血,抽泣道:“孟郎,我们的孩儿死了叫人给杀了一刀劈死了,丢河里溺死了。不不,在我肚里的时候就死了呜呜呜”
“你疯得不轻到底有几个孩儿怎么有那么多种死法”冷银霜见状,直觉得背脊发凉,忍不住多嘴道。
“你剖了我的肚子,你把我的孩子拿去哪里了”司徒湄定定地看过来,痴痴问道。
“什么你一把年纪哪有孩子”冷银霜双腿开始发虚,疯女从鬼面窟窿里射过来两道寒森森的目光,空气里飘着血腥的气味。
“我有还我孩子”司徒湄伸出两只沾满血污的手,癫狂地扑了过来。她眼里再没有“大姑子”,只有夺她孩儿的大恶人。
迎面阴风阵阵,冷银霜惊恐地瞪着双眼,仿佛被定在原地,只能软弱无力地等着厉鬼来索命。
“哐当”狼牙棒直挺挺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