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从军文书许英,乃是蓟辽总督李劭卿还在蓟州任职时的专职文书,蓟州所有的战报公文,皆出自他手,儿臣在通化役后的战报,也是由他所写。”
许英上前一步,对皇帝行臣礼:“微臣许英叩见万岁,启禀万岁,文誉殿下所言不虚,那封战报的确是微臣所书,并且按照文誉殿下的意思,明确指出了此役乃是李总督主导,文誉殿下从旁协助。”
皇帝没有说话。
九公主又指了指郑之平,道:“这位李总督力荐的蓟州副总兵郑之平将军,是亲眼见过那封战报,并且是他亲手将战报封存,安排通信兵送往长安的。”
郑之平也上前一步,行军礼:“末将郑之平叩见万岁,启禀万岁,末将可为殿下与许文书作证,文誉殿下并未抢夺通化役的战功。”
皇帝的面色愈发严峻,沉声道:“也就是说,的确有人在战报递来的途中做了手脚。”
九公主又把手指向许英身侧的一位灰衣兵卒:“父皇,这位就是郑之平将军派出的,向长安传递战报的信使钱辞。”
钱辞双膝下跪,对皇帝叩首:“标下钱辞,叩见万岁,回万岁,标下可以标下及老母项上人头担保,从郑将军将战报以火漆封好交给标下,到标下送至长安,呈给通政司的大人的过程中,战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九公主又对皇帝拜了下去:“父皇,通政司掌管内外奏事,儿臣不敢因私事而打扰通政司的公务,况且儿臣查到的这些信息,已经足以为儿臣洗刷冤屈,横竖那封假的战报已经毁掉,真正出自三屯营的战报,自然也已经被毁掉了吧。”她顿了顿,又道:“先贤言得饶人处且饶人,儿臣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想刨根问底,将人逼上绝境。”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对曹德彰道:“曹首辅,这是怎么回事。”
曹德彰欠身道:“臣治罪,朝后必彻查此事。”
九公主没料到他居然这样容易就服软,一时间有些惊讶,然而此刻显然不宜再穷追猛打不想将人逼上绝境的话都已经放出来了,再说什么,反而落了下风。
她打定了主意,眉间阴郁一扫而空,甚至染上几分喜色,盈盈下拜:“多谢父皇为儿臣雪冤。”
皇帝揉了揉额头,看着这个女儿,缓声道:“你退下吧,是父皇误会你了,朝中还另有要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九公主心里一动,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心里一急,直起身子就喊了出来:“父皇”
皇帝皱起眉:“九娘,退下吧。”
她动作一顿,听见许英在她身后,低声咳了咳,仿佛在暗示什么。
于是九公主慢慢理平了自己的气,欠身行大礼:“儿臣告退。”
她身后的将军们跟着行大礼,同声道:“臣等告退。”
她们一行人退出太极殿的时候,旭日东升,漫天云霞,折出千万色彩,为重重深宫渡上新衣。按照宫规,外臣不得长时间在宫中逗留,九公主急着去后宫面见皇后,将他们送到宫门便相互告别,约定此间事了,便出宫去驿馆寻他们。
郑之平摆摆手,道:“我等还要尽快赶回蓟州,杭大人对铁勒有所动作,缺不得人,殿下,就此一别吧。”
许英续道:“殿下,刚刚臣在太和殿里阻止您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曹德彰已经有意示弱,您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起冲突。”
九公主虽然已经脱离困境,可表情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凄惶之意。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父皇有意息事宁人。”
许英叹了口气:“殿下,那人在陛下身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年里,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处,陛下需要他就像需要自己的左右手,您不要以为,这区区一件小事,就可以让陛下心甘情愿地废去自己的手臂。”
九公主闭了闭眼,低声道:“我该怎么做呢”
许英道:“后宫里的那位迟宝林,如果她真的如您所说,是毫无征兆的忽然陷害,必然是幕后有人主使,那么她骤然获宠,也是另有隐情,您不妨留着她,这样的人,虽然不会忠于您,却也未必会忠于她背后的人。”
九公主方才在朝堂上没有提还在被皇后羁押在后宫里的迟宝林,毕竟这是后宫的事情,不适合在朝堂上说,而且迟宝林好端端的忽然陷害她,正巧又赶在真假战报事发的时候,如许英所言,未必不是有人指使。
于是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许英对她一揖到底:“我等告退,殿下,保重。”
九公主送了他们两步,忽然又问:“舅父在对铁勒打什么主意你们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
许英和郑之平对视了一眼,郑之平道:“杭大人在边境留兵,专门抢劫来往铁勒运输物资的军队,铁勒已经多次扰边,预计不久就会大举犯边。”
九公主皱着眉想了想:“有多大的把握”
郑之平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语气里有几分崇拜:“十分,此战必胜。”
九公主松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那就好。”
他们在含元门前告别,走出宫门的时候,许英抬头看了看天色,松了口气,对身边的郑之平笑道:“你还别说,初次面圣,还真是紧张的要命。”
郑之平叹了口气:“公瑾,你不会真的以为,曹德彰这次是良心发现,有意息事宁人的吧”
许英瞅着他,神色莫名:“他出手了”
郑之平点点头:“昨天公主入宫之后,我去见了两个人。”
许英问道:“内阁与李候”
郑之平笑了一下:“内阁不会允许我有机会面见圣上,有封信,还是李候转交才安全。”
许英沉了一会,嘀咕道:“你说这是何苦呢看着情形,九公主应该快要大婚了吧。”
郑之平耸了耸肩,嘿嘿坏笑:“反正长安的官道我们也摸熟了,大不了到时候再过来,当一回强抢民女的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