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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里站稳了脚跟,他仍旧是闲散的做派,却也无人敢把他当做一个摆设似的王爷。萧姑娘去年生了个儿子,虽然脸上仍不见多少喜色,提起孩子的时候,目光也会亮起来。永宁是有些遗憾的思昭为怕她再有什么闪失,始终注意着让她喝避孕的汤药她想有自己的孩子,只怕还要再等一段日子。

思昭在早春的时候忽然忙碌起来,甚至有十几天的时间不曾踏足昭阳殿。永宁觉得担心,有时候会备几样吃食去勤政殿看他,也总在门口被秋实挡回来。后来听闻是西夏和高昌又开始不安稳,她知道思昭看重国事,就没有再多想。颇为奇怪的是,那段日子月理朵也不再常来。

之后思昭难得抽出一个晚上给她,永宁看他气色不好,不知是否是劳累所致,没有在问他关于政务的事情,让他舒服地泡了个澡,然后早早地睡下。思昭在睡梦中把她抱得很紧,以至于永宁在夜间惊醒。她犹豫着要不要挣开,因为胸腔的压迫而出声。思昭被她吵醒,见状赶快松开了她,犹豫着问:“没事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永宁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的,“我还好。你怎么了,是噩梦吗”

思昭沉默片刻才道,“梦到从前打仗的事了。我吓到你了”永宁道:“没事的。你等一等,我去点支甜梦香吧。”思昭按住她的手,“不用了,一场梦而已。”永宁道:“你最近照过镜子没有,脸色那么差,不知道是多久没安稳休息过了。听我一回,好好睡一觉吧。”

她轻捷地披衣起身,她的手从他手心溜走,像一尾鱼。思昭心里一空,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她为他忙碌,兽形的青铜熏炉里冒出冉冉香烟。她回到他身边,吹熄了灯,钻进被子里躺好。思昭触到她的手,觉得有些凉,永宁索性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取暖。他心里的空缺便被她温软的身子填充,刹那间真希望就此天长地久。

永宁很快睡熟,思昭揽着她,疲乏都被那甜梦香勾起来,却舍不得睡。外面有打更的声音隐隐传过来,不清不楚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他闭上眼睛就看到方才的梦境,自己浑身是血,杀得眼睛也红了,挑落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士兵,而永宁忽然扑过来,他来不及收手,他的枪尖刺入她的胸膛。梦中永宁惊惶的脸、失措的眼神,都显得异常真实。思昭自己也清楚,他即将去做的事情,其实与这个梦境无异。

他对她承诺过,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对大景发兵。彼时他给自己留了个余地如果大景发兵,他起码可以派兵去抵挡而如今那变成现实。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忙,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方式面对永宁。

思昭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怀里这个貌似温柔而软弱的女子,当年曾经为了她战死的同胞,一路素服入上京。一个人的血性有时候不会经常显露,但却会深藏在骨骼里,难以真正消磨。永宁在关于高昌和西夏的事情上都显得异常大度,那是因为一切不涉及她的故乡。这一步迈出去,他再无回头的余地,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永宁大概再也不肯这样陪着他,更不必提为他点起甜梦香。然而他别无选择。思昭心中微微战栗着,在她为他营造的平静中睡去。

、关山难越

思昭选择了隐瞒。他派了一位参将去指挥与大景的战事,三万铁骑,是足以自守,而不足以大破敌军的数量,这是他所能给予她的极限。

四月初,与大景的战事还在胶着之中,就传来李元度再次出兵的消息。未几,庞特勒率军攻占北古口。思昭看着战报,直觉得背后发冷,让秋实去召思彰即刻入宫。

思彰到勤政殿的时候,思昭正握着朱笔,对着新画的地形图出神那是他的习惯,把图挂在屏风上,用朱笔勾画进军的路线。他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单膝跪下,道了一句“臣弟见过皇兄。”思昭没有回头,只道:“桌子上有两份军报,你打开看看。”声音沉重异常,让思彰的眼皮毫无预兆地一跳。他看过军报,正对因那恶劣局势而感到遍体生寒,思昭已经在问他:“你看看,除了这样,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思彰抬头看过去,那地形图已经是完整的行军图,三万骑兵拨给对大景的战事,二十万面对庞特勒和李元度,另有十五万机动。思彰问他:“这十五万人,你要他们做什么要我看,八万人去打景国,三十万去打庞特勒,胜算来得更大,皇兄也不必再亲征。”思昭镇定道:“那十五万大军是留给你的,北面还有个金国,虽然不成气候,还是提防些吧。”

思彰一怔。思昭苦笑一下,解释道:“是了,金国是个幌子。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三面受敌,你我疲于应对,难道就不会有人浑水摸鱼么”思彰失声叫道:“耶律家和述律家”思昭点点头,“再给我十年,我斩得断他们的根基。但现在还远远没到时候。大军在外,仅仅是述律德光手里的那一支兵马,就足够威胁皇城。朝中没有别人可以阻挡庞特勒,我必须要冒这个险。”

思彰思忖片刻,“三面出兵,必有串谋,分给景国的人马,真的太少了。”思昭道:“无妨,把述律德光调回来,这一仗交给他去打。五年之前,他能用五万人破景国的十万人,还敢斩首八万,哼,这三万人足够他用。再多了也是祸患。”思彰道:“我用兵是不如述律德光,不过用十二万战他三五万总也无妨。皇兄,我知道你是为了公主才走出这一步,但这毕竟也太大胆了。”思昭也不否认,“我同样不想看辽人打辽人。”思彰黯然一笑:“皇兄的决定,是谁都劝不动的。”思昭道:“我始终是妇人之仁,这一回是时候改变了。不论庞特勒还是李元度,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皇兄”思彰大惊失色。思昭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说道:“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就算豁出这条性命,我也非杀了他们不可。我不想再留下任何威胁。”思彰怔了片刻才道:“我明白了。”思昭郑重道:“这一回,大辽的未来就在你手上了。”

思彰沉重地点头,良久才问他:“公主的事,皇兄想怎么处置那两家的人,当然不会伤害孩子,可是公主”思昭道:“我没有办法。这样说也不对,办法还是有的,但是我没有把握了。”思彰几乎本能地问出一句“为什么”,看到他的神色,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了。

事情说道这里,余下的只有沉默,思彰告退,思昭没有阻拦。他坐在龙椅上,对着那张行军图发呆。他的父皇、他的臣民,都知道他是战阵里的天才,不过他们大多不知道,他其实生来就厌恶战争。不因为成王败寇的残忍,也不因为刀尖舔血的危险,而是为了那些颠沛流离和无辜牺牲。他拿起刀剑,是别无选择的事情。

汉人常说止戈为武,思昭把那当做一句好听的笑话。邻国的屠刀不会因为什么突然的彻悟而放下,唯有武能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