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匍匐在地痛哭的女人:“你先冷静一下,我下个月再来。”
男人离开。小严浩跑去要抱起妈妈,可他短短的手臂怎么也环不住妈妈颤抖的身体。
“浩浩,都是你不乖,爸爸才不要我们”女人扭曲的面孔突然布满了厌恶,“你这个没人要的死孩子”
小严浩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妈妈,不要打浩浩,浩浩乖浩浩乖”
十五岁的严浩,单薄的身躯已经渐渐拉长,倒映在夕阳下的影子细长的伶仃。
“这些钱拿去给你妈看病。”男人从大衣里掏出装满的信封。
严浩默默地接过,转身要走。
“那个”男人突然说,“我听说你今年又拿到了奖学金。”
严浩的背影停在原地,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好学习。”男人叹了一口气,“不要打架。”
严浩猝然转身,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你管的着么”他挑衅般的问。
男人眉毛挑起,似是发火的前兆,却又压下了火气说:“你好自为之吧。”然后离开。
那一刻,严浩察觉到内心隐约的盼望,他希望男人大发雷霆甚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这样,或许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休息相关的,能够证明自己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是被看重的。看着男人离开时的坚决,严浩还是笑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点无聊。
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严浩倚着墙壁无精打采地歪着。视线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想到的却是母亲临终时的情景。
昔年美丽妖娆的女人被岁月和感情折辱的只剩一脸的狼藉。
她说:“浩浩,要听爸爸的话。”生命的光芒在她美丽的眼睛中渐渐泯灭,在那一刻她似乎想告诉严浩什么,她看着他,带着一丝留恋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歉然,最后她还是说:“要听爸爸的话。”
严浩乖巧地点头,没有流泪,只是对着母亲微微地笑着。
人生太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漂泊,谁又能知道自己终将飘到哪里呢可是这一切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严浩的心,空落落的,不觉沮丧或难过。亦或已是根深蒂固的麻木。在不断地体验着失望和冰冷并存的成长中,太大的悲喜早已成为失去的能力。是,他不觉有什么波澜还可以从心中泛起。
没有人再去在意他的好坏,没有人再看重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都无所谓了吧他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低低的说:“严浩,我是你姐姐,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
他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
如果神要我湮灭在黑寂中,就请不要再让我看到半点光亮
“哦。谢谢。”他轻声说。
18岁生日那天,严浩第一次品尝到鸡毛掸子的味道。
“严浩,我让你趴在床边上。”那女人拎着鸡毛掸子下达了这样让他难堪的命令。他咬着下唇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她竟然要像教训几岁小孩子那样打他屁股
羞耻感和对这种情形的陌生让他有些紧张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辨识名称的温暖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无法违背她的命令。
打吧打吧他那时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全当自己是一块破布就任人随便践踏吧
可是当暴雨似的痛打落在屁股上时,严浩还是崩溃了。让自己羞愧无比的是:他竟然因为被打屁股痛得哭了出来。措手不及的疼痛让他变得感性而脆弱,他在理智防线动摇的情形下讨要了一个拥抱。便这样,痛与爱的纠缠中,一去四年。
当林若若冲进房间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严浩四肢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住,下身已经是鲜血淋漓的黑紫交纵。严浩没有半点声息的样子和严舞痴痴的表情让林若若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吓坏地扑过去探严浩的鼻息,还好林若若吁出一口气。
“你疯了么怎么能这样打他”林若若甩了脚上的高跟鞋,一边去解绑在严浩脑后的毛巾,然后又去解他手脚上的束缚。转头看严舞,她依旧倚着墙壁怔怔地看着床上不醒人事的严浩。
“严舞”从不会和好友生气的林若若也有些恼了,“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
“没有以后了”严舞低低的打断林若若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林若若也沉默了,这几年来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她是最为清楚的旁观者。走到如今这一步,谁又能说出“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没心没肺的话呢
“真是抱歉,若若,让你大喜的日子还为我的事操心。”
林若若没好气地白了严舞一眼。她看着他俩离开的时候突然就生出不安的感觉。喜宴结束后,她匆匆就要赶过来。新婚丈夫问她:“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么”
林若若下意识地回到:“太多。”
男人笑笑,“呵呵,也对。”并未真的生气。
她不是不悲哀的。当生活成为某种世俗恒定的模式,当彼此都已经习惯把婚姻看做对现实生活得妥协品所以,她是那么看重严舞和严浩的感情。那样的看重,让她自己为自己悲哀。或者她是想在他们身上还能看到有关“爱”的希望。
严舞慢慢站直身体,“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下吧。我知道实在是对不住你,可是我”
“我知道,你走吧。”林若若微微笑笑,“我没关系的。”
严舞点点头,转身一步步往门外走去。却在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身风般地冲回来。
她扑在严浩因冷汗蒸发而有些冰凉的身体上,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出来。声嘶力竭的仿佛要把压抑多年的委屈、无助和疲惫都释放出来。
林若若轻轻地抚摸着严舞的头发。她知道,自从严父去世后严舞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知道严舞拿异常的冷静下是多么的慌乱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