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带出来了,她竟然想杀我,却被尚宫局的人抓个正着,奴婢弑主,我也保不了她。”
“接着往下编,合情合理又天衣无缝。”杨翊一步步朝她逼近,极为痛心,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宣儿了,“且不说她们,璀儿呢你为何要杀她”
“我没有啊”萧可委委屈屈,乍听到顾璀儿之名,仍掩不住慌乱之色。
“宣儿,你在说谎,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也看不出来。”对她,已是失望透顶,不在抱有幻想,扯起她的一只衣袖道:“这就是你这些年来学到的本事,跟着武颖学到的心狠手辣。”
“我没有,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好不好。”萧可珠泪盈盈,苦苦哀求。
“误会,你居然说是误会,到现在还不知错。”杨翊将她丢开,转身而去。
萧可僵立几秒钟,便拖住他的衣袖,潸然泪下,“三郎,我错了,别丢下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我受了好多苦,就当可怜我。”哭着,就跪了下来。
人总有恻隐之心,何况是她,哭的很厉害,是真是假是装模作样还是真心悔过她既熟悉又陌生,一时竟不能分辨。很确定的是,她不再是从前的宣儿,那个为安州百姓振臂高呼、为谢家冤案而四处奔走、为沔州饥民向彭志筠宣战、为寻找民夫而长途跋涉的宣儿,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看到的、学到的竟是不择手段,她变了。
“三郎,原谅我,我这条命不要紧,可以还给她。”萧可淌着眼泪,紧紧扯住他的衣摆,她很了解他,三郎心软,只要声泪俱下的苦求就能原谅,何况还有千里、曦彦、英华和婵娟。
杨翊果然把她扶了起来,“你说,为什么”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萧可找了个连他都不能怪罪的理由,“我不是太傻了你若想为顾璀儿报仇,杀了我便是,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微闭了双目,等着他动手,反正他是不会动手的,良久,柔柔倒在他的怀里,“三郎,原谅我。”
翠竹婆娑起舞,天地静谧一片,一个女子自林间小路而来,衣裙与青竹竟是一个颜色,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笑盈盈打着招呼,“原打算去千里那边,结果在这里遇到了,王妃一路可好”
她的语调竟是如此熟悉,萧可略略抬头,那女子端庄大方,秀若兰芷,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元如娴,顿时手心冒汗,全身发冷,神情极不自在,她是人是鬼阎庄没有杀了她吗紧紧抓着杨翊,竭力稳定着。
杨翊何等聪明,一看即明,原来娴儿也差点儿遭受荼毒,对她,再不能姑息。
“娴儿先回去,我有话对宣儿说。”
元如娴至今蒙在鼓里,殊不知是阎庄放她一马才逃了一命,自回叠翠岩不提。
那张脸还是那么美,杏脸桃腮,风鬟雾鬓,比起当年,姿色只減一等,“宣儿,还是回去吧长安比较适合你。”
萧可连连摇头,不是已经原谅了吗为何又要赶她走才要辩解,他已然转身而去,不带一丝留恋。自衣袖内拿出鱼肠剑,珠泪滚滚,想要求得原谅,非要付出代价才行,若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元如娴,不如做个折中的取舍。
拔剑出鞘,寒光森森,凄冷一笑,“三郎,我真的不在乎这条命,这就还给她。”
亏得杨翊出手迅速,那剑才没有剌下去,这又是何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的功夫还是般好,兔起鹘落,干净利索,不过是想吓吓他,为顾璀儿偿命没必要,她也不配。
杨翊才知道上了当,干脆丢开她,“你动手啊这次决不拦着。”
萧可笑了笑,神情略带凄惨,紧紧攥住剑柄,猛地朝心口处剌了下去,还是给他抓住了手腕,不过不像上次那么牢,就是一带而过,他完全不紧张,眼眸里更多的是愤怒。这一剑若不剌下,他是不会原谅的,伸手将他推开,那剑直直剌向肩窝,鱼肠剑那么锋利,不会有多痛,顶多血流如注。
杨翊大吃一惊,扶着她就染了一手的血,这一剑直直贯穿了锁骨,伤处血肉模糊,忙撕下一大片衣襟按压伤处,好在周围都是裸花紫珠草,嚼碎了敷在伤口止血,鲜血还是从指间溢了出来,衣襟都被染透,而她的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楚。
“宣儿,醒醒。”杨翊捂按着伤处,又摇着她,悔不该以言语相讥,人命关天,此地不能久留,抱着她朝医馆而去。
萧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只看见一盏油灯在眼前晃动,伤处虽然包扎好了,还是很疼,朝四周一望,应该是在医馆之内,身上衣服都是干净的,没有血渍。竹帘一动,杨翊端着汤药过来,一手把萧可扶起,碗里的药冒着热气,已经送到她的唇边,却不张口。
“怎么不吃药,你伤的很厉害知道吗”
萧可不听劝,不是要偿命吗索性还给她。
竟是如此固执,杨翊只好往嘴里硬灌,竟然呛着她,药也撒了大半碗。
“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可的脸苍白无比,神思又起伏不定,浑浑噩噩的,“三郎,我骗了你,我一直在骗你,还记得我手腕上的伤疤吗是他威胁我没错,我也伤了自己,但他也得手了,好多次,我被他凌、辱了好多次,他威胁我,他用高阳原上的坟茔威胁我,还拿千里和曦彦来威胁我,若我不从,他们就要披枷带锁的做苦役,我没办法,又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不要我。”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被人凌、辱的滋味”
一袭话说完,一室静谧,唯有一盏孤灯在跳动着,杨翊依然搂着她。
“那时天后也不待见我,非打即骂,还用热茶烫我,要不是秦枫,我不能躺在这里跟你说话。”一吐为快,竟是如此畅快淋漓,她笑得那么凄楚,“话都说完了,随你处置,杀了我也好,赶我走也好,反正你有娴儿,不是孤孤单单的。”
良久,杨翊才松开她,平平稳稳放在了榻上,叮嘱好生歇着就走了,一夜无语。
萧可躺在那里,以泪洗面,那些话不该说的,竟脱口而出,要他如何原谅。
翌日一早,千里跟着曦彦进来探望,都是紧锁着眉头,妹妹还没好,母亲又了受伤。
“您也太大意了,竟然误伤自己,把剑给了我,以后别拿着了。”李千里自枕下拿出鱼肠剑,塞进了靴子里,算是没收。
曦彦推了推哥哥,哪有这么说话的,安慰母亲道:“以后可要小心,受了伤一定很疼。”
看看他们,萧可才好受些,“都是阿娘不小心,以后不会了,英华呢还在为阎庄伤心”
“在外头熬药呢您也真是,受了伤还东嫌西嫌,耶耶喂药你都不吃,只好让英华喂。”李千里嘴上唠叨,心里却十分担心,“在这里好好待着,可别乱跑,我们一时不在,还有青竹和青墨照顾你,再不行,我让淑儿上来。”
“别打扰淑儿,她还要照顾婵娟,你要好好对她才是。”此时,萧可才后悔,不该用剑剌伤自已,事到如今,没有挽回的必要,至少有儿有女。
到了晚间,伤口更疼,想稍稍抬胳膊都不行,三个孩子守了一天,早打发了回去,青竹拿了药进来,说是要换。敷上新药,才觉得伤处凉丝丝,不像先前那么疼,又闻到一阵浓重的药味,却不是英华端来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