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为什么要撤你的电话吗”
“不知道。”
“我是想让你感受一下电话不通的滋味。虽然在这里没有黑山口哨所感受得深,但多少也能起一点作用”
“团长”
“我问你,黑山口哨所的通讯线路是怎么搞的”
“团长,黑山口哨所的通讯设施已经老化了,我们正准备更换新设备,彻底解决黑山口哨所的通讯问题”
“这话我已经听了好几年了”周东进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吓了陈奇一跳。“前几年没有设备更换也就罢了。去年,我不是亲自到军区要来设备了吗从军区回来我就交待过你,让你抓紧时间赶紧组织施工,你凭什么给我拖到现在”周东进气势汹汹地逼近通信股长:“你知不知道维护那条线路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为了维护那条线路每年冬天有多少战士被冻伤”
通信股长刚想开口,周东进突然指着外面怒吼道:“明天,你就给我去黑山口,你给我亲自上山维护线路去”
陈奇第一次看见团长发这么大的火。他若无其事地在一旁冷眼观看周东进的凶相和通讯股长的窘态,心想:这家伙活该挨骂,但更该挨骂的却是这个正在骂人的团长
在黑山口哨所,陈奇亲眼看到了那里的艰苦环境,亲眼看到战士们在零下四十多度的恶劣条件下维护线路的艰难和危险。陈奇怎么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年月了,还有如此艰苦的地方;都进入信息时代了,还有这么闭塞的角落。当时陈奇就在心里把周东进骂翻了无数遍。
通信股长憋得脸都扭劲儿了,但终于没有开口分辩,他显然很了解团长。
发了一通火,周东进默默地点了根烟,这才对通信股长说:“你把情况说说吧。”
通讯股长说,周东进在军区要来的设备说好是分两批发到边防,结果第一批设备三个月后才收到。设备到时,这边已经进入冰冻期,根本无法施工了。不仅如此,第二批设备至今未到。
“为什么不催”
“一直没断了催。催太急了又怕影响与上级机关的关系。”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间催的”
“年初。”
“怎么答复的”
“说春节后才能把设备发出来。”
周东进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边思索边对通信股长说:“这样吧,第二批设备我亲自去催,你现在就开始抓紧做施工前的准备工作。在第二批设备没到之前,一些小来小去的开支先用团农场的收益垫付,无论如何冰冻期一过,就得立刻开工咱们这地方一年只有三个月的无霜期,稍一耽误眨眼的工夫就会把施工时间错过了,咱们跟他们拖不起。”
“没问题”通信股长立刻振奋起来。
想了想,周东进又说:“还有,黑山口的通讯线路什么时间解决了,你的电话就什么时间恢复。”
“是。”通信股长痛痛快快地应道,中了头彩般心满意足地走了。弄得陈奇很是莫名其妙。
通信股长走后,周东进半天没吭气,低着头猛抽了一阵烟,才抬起头对陈奇说:“陈参谋,我有个想法,想让你帮我琢磨琢磨。”
“团长,我对通讯可是一窍不通。”陈奇毫不客气地回绝道。
周东进斜着眼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陈奇:“你真以为我就那么瞧得起你,能让你去搞通讯工程”
“不好说,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别人的专业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陈奇毫不退让。
周东进轻蔑地咧动了一下嘴角,盯住陈奇说:“陈奇你小瞧我了。如果只是干这种事,我周东进就犯不上费那么大劲把你弄来了,我这一个团的人随便拉出哪一个都比你这个小白脸子强”
陈奇一笑:“既然没用,团长的意思是准备放我走了”
“想得美”周东进很干脆地说,“你有你的用处。”
陈奇无可奈何地瞪着周东进,真恨不得在那张脸上狠狠闷上一拳。
周东进根本不理会陈奇的态度,自顾自地说:“这段时间你跟我在部队转了一大圈,团里的情况基本已经了解了。你说的没错,按现代化标准我们这里还是刀耕火种。”
陈奇刚想说话,被周东进用手势止住了,周东进说:“你先听我说。其实这些年上上下下一直都在努力改变部队的现状,但改变是需要条件的,不仅要有先进的观念、先进的技术,还要有充足的经费。这几个条件缺一不可,但又很难一个不缺。所以改了这么些年了,还是一个落后。”
停顿了一下,周东进有些激动地说:“说老实话,我不甘心。现在高科技这么发达了,我们却还在沿用最原始的方法守卫边境,至今还是靠两条腿在边境线上巡逻,靠两只眼在边境上搜索目标”
周东进突然盯住陈奇说:“我想改变这种状况”
陈奇没说话,他突然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从到边防团后,他一直在心理上与周东进别着劲,无论周东进说什么,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拗着来。跟周东进在团里转了一圈,他看得更多的是边防部队的艰苦和落后。每当周东进和连队干部自豪地展示猪圈里的肥猪、大棚里的蔬菜时,他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农民军在陈奇看来,一个把农副业生产当做招牌挂在门脸儿上的军队,怎么可能有更大的作为呢陈奇很为周东进感到悲哀,他觉得周东进更像一个带领村民脱贫的村长,还没填饱肚子,就急于要把手里的镰刀换成联合收割机。周东进说他不甘心,说他想改变这种状况,但这种状况是凭他、或他们谁努力一下就能改变得了的吗
见陈奇不说话,周东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有点堂吉诃德了”说着勉强笑了笑,笑容有些艰涩。
陈奇突然间有了一点儿感动,不知是为了唐吉诃德,还是为了那略带艰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