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花树花树下那席地而坐的青年男子豁然间抬起眼来,冷峻的金色眼瞳直直地扫向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那刀削般俊挺的五官冷漠而高华,朴素无华的一袭白衣掩不住他透肤而出的清逸之气。他一头浓密的棕色长发松松地在脑后结成一条粗大的辫子,全身上下就只额前简简单单地扎着一束黑色的额带。那额带乍看之下并不起眼,单只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泛着一点奇特的流光。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光华一闪,佛兰珂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句话未经思考已经冲口而出:“索朗陀耶法王陛下”她失声道:“眼前的莫非便是索朗陀耶法王陛下”
白衣人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佛兰珂情不自禁地朝前踏出一步,微笑道:“这不是很明白么月首法王索朗陀耶额系举世难求的防身至宝护命绦,呼荷世界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要说认不出来,也未免太笑话了罢”
索朗陀耶又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这额饰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姑娘一眼便认定了它是护命绦,对自己的眼力不太有信心了一些么”
佛兰珂微微一笑,说道:“天底下只有千载鸟蚕之丝,会在日照底下泛出湛蓝的光泽。只不过要想取得鸟蚕之丝已是难如登天,要想织成布匹更是痴人说梦。就我所知,全呼荷世界最好的织工,乃是衣吉贝利王国的大祭司,有织神之称的培耶;但这位前辈花费了四十年的时间,以至高魔法和绝大毅力,试图找出将鸟蚕丝织成布匹的方法,功败垂成达十七次,最后在织机旁吐血而亡,含恨以殁。此后两千三百年至今,无人敢作第二次的尝试。陛下这护命绦用上了如许之多的鸟蚕丝,竟不知打何处取来,又不知用上了何等方法织就,早已成为当今天下的一大谜团。小女子一眼认出,原也是理所当然。”佛兰珂本性其实甚是害羞。但是索朗陀耶是自己父亲的好友,打小便常听得这人的名字,虽然从未谋面,潜意识中却总觉得这人颇为亲切。以是侃侃而谈,竟不觉得自己所面对的,其实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
索朗陀耶自然不会明白她的心理。眸光微微闪动,说道:“鸟蚕丝取得不易,织就尤难,修习魔法之士人人知晓,那也没有什么稀奇,”佛兰珂微微地吃了一惊,心想:“啊哟,不好,我是不是说得太多,惹人家生气了”却听得索朗陀耶缓缓接道:“要能知道如何取得鸟蚕丝,那才算得有些本事了。”
佛兰珂微微一怔,心道:“他他这是在考我”瞧了索朗陀耶一眼,见对方一对金色眼眸澄静地瞧着自己,不知道为了什么脸上竟是一热,呐呐地道:“那也不算多难,只不过”
索朗陀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神色间似有催促之意。佛兰珂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我所知,鸟蚕只生产在弓岛北端的坠星湖底。千年始能吐丝,万年始能成卷。要想捕获鸟蚕,得有七名大祭司共同主祭,于月色清朗的晚上在湖心施展召唤魔法。然而最难的是祭品难求。要想引出鸟蚕,非用伤江源头独产的兰萝草不可。然而这种植物朝生暮死,离枝即萎,产地离弓岛又有三万余里,要想及时送到湖心几乎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它浸在生命之泉里头,”索朗陀耶眸光闪动,道:“那也只能支持三天。”佛兰珂道:“是。但若浸在米西亚山脉所出的黑曜石容器里,便可以活上七天。”
索郎陀耶微微一笑,说道:“料不到姑娘年事虽轻,见闻竟是如此广博。”佛兰珂一手抚胸,突然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她从来不曾一口气在其他男子面前说上这许多话语,一时间竟是十分心怯。静寂中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说道:“姑娘说了这半天的话,一定渴了。请用一点酒罢”
佛兰珂眼波流转,见到一名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童子捧着个大杯端上前来。这一童子本来一直随侍在索朗陀耶身边,只是她一直没多注意。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伶利,心下十分感激。但大杯捧到眼前,她并不伸手去接,只回过眸光去瞧了索朗陀耶一眼。
索朗陀耶微微一笑,说道:“是我太失礼了,竟一直没想到请姑娘坐下。姑娘且请尝尝,这酒还能入口么”
佛兰珂接过酒杯,在地上铺就的大毡上坐了下来,浅浅地啜了一口。她素来滴酒不沾,这口酒喝得十分迟疑。却是酒液入口,醇厚甘芳,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又喝了几口。这几天里她用尽全力为赛拉飞尔疗伤,实实在在已经筋疲力竭;想不到那酒只一入喉,便觉得一股子清凉的暖意自胸腹间升了起来,数日累积的疲乏刹那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她怔得一怔,停下手来仔细端详。只见那酒呈深红的琥珀颜色,入口如此清凉,看上去却极其厚重,忍不住失声说道:“这这是清心饮”
索朗陀耶眼角微微含笑,说道:“原来姑娘对酒也知之甚详。”
佛兰珂有些慌乱,道:“不,不,我不懂酒。但清心饮是”索朗陀耶“嗯”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佛兰珂盯着杯子,说道:“它是酒而又不是酒,便痛饮千杯也不会醉”说到这个地方,突然间展颜一笑,说道:“我这可失言啦。如此珍贵的药酒,岂能由得人白开水一样地喝它只需小小一杯,已于人体大大有益”将酒杯捧到口边,微笑道:“这可太叨扰了。”
索朗陀耶微微一笑,说道:“原来这酒还有这等作用,我可半点都不明白。烦请姑娘为我解说一下如何”
佛兰珂怔了一怔,心想他自己将这酒当水一样地喝个不住,怎会对它的来历一无所知但仓促间不曾多想,只本能地应道:“这只因为它是由生命之泉加上来自东南西北四大洲的四种珍罕植物酿制而成的。雪藕极寒而媚梨极热,紫葛至厚至重,碧竹至轻至清,”说到这个地方,见到索朗陀耶眼底笑意隐隐加深,蓦然间恍然大悟:呆子,他哪有不知道的他只是在问你知不知道罢了想到这个地方,不自禁地微有怒意,轻轻地放下了杯子。那小童何等乖觉,见主人神情与平常大大有异,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却立时过来添酒,说道:“姑娘神色疲累,便请多喝一些。”佛兰珂斜了索朗陀耶一眼,淡淡地说:“这可不敢再行叨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