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路虽然并不崎岖,但佛兰珂此刻周身疼楚,四肢疲软,短短几步路途,竟比爬一座山头还要辛苦得多。她心中着急,想道:“她们去取生命之泉也用不着多少工夫,立时就会发现我已经不在屋子里;才走了这么一点点路途,岂不是立时就让她们给找着了”眼看着斜侧里有一处斜坡,上头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一些杂草自雪堆底下冒了出来,她惨然一笑,心道:“就这么办罢。”用尽全身气力,滚了过去。
那斜坡虽然不陡,却绵延得相当的深;佛兰珂只滚得几滚,头晕眼花,五脏六腑不住翻腾,又开始大口咯血。昏迷之中依稀听得远处有人在喊:“佛兰珂,佛兰珂”声音渐去渐远,渐去渐远她一直滚到了斜坡底下的山径之中,才被小径另一头的林木阻住了身子。
这种小径是采樵的樵夫经年累月踝踏出来的,道路窄小,甚是崎岖。此刻积雪封山,简直连什么地方有路都看不出来。樵子们一个个窝在家里过冬,按说整座山应当是绝无人迹的了,但天下事偏偏就有例外。在遍山银白的年景之中,那两条沿着小径走来的黑影显得份外醒目。
来到那僵仆在地的少女身前,那两条黑影有些惊愕地停下了步子。其中一人弯下身去,将她给翻了过来。
“这,怎么会是她”年轻人失声道:“她怎么跑到我们前面来了又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让我看看。她还活着吗”他旁边那身量矮小、厚厚敦敦、脸上渥生着黄棕色细毛、一眼看去竟不知是人是兽的老者采过手来,把上了她的腕脉,深思地闭上了眼睛:“,,这是强大的震动造成的伤势炸开的风炮吧相当惊人的攻击力,应当是大祭司以上的等级。丢人哪。魔法等级如此凌人的术士,居然”说到这个地方,双眉紧紧地锁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难道会是有这么快么”那年轻人伸长了脖子,问道:“爸爸,你在咕哝些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也不理他,继续搭着佛兰珂的脉搏,沉吟着道:“这姑娘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啊,她体内有一股子奇特的生命力在涌动我明白了,有人让她喝了生命之泉,还喝了很不少这么说,水妖精王费妮丝雅就在这附近了、生命之泉的力量还很强大,她离开他们并没有很久”
那年轻人锐利地瞟着他,冷冷地道:“她好端端地离开照顾她的人作什么自己找死吗”
老人眼皮微微地抬了一抬,淡淡地道:“只怕真是自己在找死。这回还真让你给蒙对了。”年轻人窒了一窒,嘿然道:“原来我这等聪明,将你的本事都学全了。”老人斜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说你是蒙的吗要能说得出她为什么离开他们,那才勉强算是入门了呢。”年轻人“嘿”了一声,落腮胡里闪出了一口齐整的白牙来,说道:“我学的又不是你那一套未卜先知,入不入门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倒是救她不救我看这姑娘快不成了”
老人“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为了顾全义气而不惜这等绝决,这样的好姑娘还真不怎么容易见到了”手上的紫云木法杖在地上顿了两顿,说道:“离这里半公里多的东南方山壁上有个挺不错的山洞,咱们先到那个地方去歇下来吧。救她嘿,你当这差事这等轻松吗”
年轻人也不接腔,自顾自地将佛兰珂抱了起来。只听这姑娘声息微弱,呻吟道:“歌,艾诺维,为什么不唱歌了”头颅一偏,再次昏死过去。老人回过头来,说道:“这可该明白了吧”那年轻人一头雾水,说道:“什么”
老人皱了皱眉,旋又展开,道:“你没见过艾诺维,也怪不得你推测不出。那小子本来就长得人见人爱了,偏偏现下封印还没解全,爱与欲占据了他原有人格的大半。那种强烈的魅惑对女子而言是一种全然的掠夺。更何况火封印才刚刚解开没有好久,这姑娘想必还不曾经历过爱情的试炼,对这样的魔力是完全没有能耐去抵抗的唉,这也只能说是她的命吧”顿了一顿,说道:“你方才说:她怎么会跑到我们前面来了那么这就是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姑娘了这倒有意思得紧。”年轻人“嗯”了一声,说道:“爸爸,你说的山洞到了。”
老人点了点头,将佛兰珂接过手去,说道:“去找些木柴来升火。还有,冬眠的小动物弄他两只出来,咱们也该吃午餐了。我得想个法子来将她的伤势稳住。咳,只剩下地魔法可以用,当真麻烦得紧”
那年轻人转身欲去,想想又回过头来,问道:“咱们暂时不管艾诺维了吗”老人牙齿的磁光闪了一闪,说道:“那小子现在的能量在几百公里之外,想必是给这丫头请医生去了。咱们在这儿等他,岂不是好”年轻人眸光一凝,落到佛兰珂脸上,说道:“他一定会来”老人淡淡地道:“就算他不来,费妮丝雅也一定会来。有了费妮丝雅,就不会没有艾诺维”年轻人点了点头,纵身离去。
等他抱着一堆木材、提着两只兔子回来时候,老人盘腿靠坐在山壁上头,佛兰珂在一旁沉沉入睡。年轻人放下木柴和兔子,一面忙碌一面问:“医好啦”老人眼皮抬也不抬,说道:“哪那么容易地魔法又不是医疗魔法现下伤势虽然稳了下来,但那就像是用浆糊去涂提防的裂壁一样:堤防若不快些修好,河水迟早要将浆糊冲坏。她如果不再受到任何震动,乖乖躺上三天五天,就有可能不再吐血,渐渐复原起来不过,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年轻人见他脸上明显地透出了疲累之色,不觉有些担心,口中却道:“只这么一点小事就把你累成这个样子,我看你真是饿了。”老人哼了一声,说道:“拿把斧头去绣花,看你累是不累七折八弯地费了这许多周折才办完这事,要拿同样的气力去移山,两座山头都让我给移走了”年轻人不再说话,自到洞外去升火,抓起雪来剥洗兔子,架在火上烤将起来。细雪兀自下个不住。湿柴经火一烤,袅袅地冒出了许多青烟。
将兔子丢在洞口,他走进山洞里头,用那些较为干燥的木柴又升起一堆火来。佛兰珂躺在火堆旁边,斗篷上本来沾染了不少雪花,经火一烤,渐渐融了。那年轻人心想湿衣服穿在身上不好,轻手轻脚,替她将斗篷脱了下来。才刚刚将斗篷解开,便见她胸前衣襟上挂着半条淡金色的巾子。他不知道这巾子是佛兰珂自斜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自怀中滑出来的,只因自己从来不用这种东西,一见之下,甚是欢喜,心想:“她下巴颈项间沾的全是鲜血,正好拿这巾子来清它一清。”顺手将巾子抽了出来。耳中听得老人失声说道:“无量虚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