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茉咪都瞧得张开了嘴巴,合不拢来。艾诺维微笑着道:“这是呼唤了大气的记忆,用地的能量加以固定之后,再以火的能量使他行动,以水的能量来运转他的神情。目前,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卡鲁奇泪流满面,猛然间冲了过来,一把将那圆石自艾诺维手上扫下地去,叫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拿这种东西来哄我我要真的爸爸”
艾诺维眼角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唇边的微笑却更柔和了,说道:“你还有我啊,卡鲁奇,”
“你你算哪棵葱”卡鲁奇大吼大叫,眼睛却情不自禁地盯在犹未消散、在雾气中活动的老人身上:“爸爸说你是他的徒弟,我可没说你是我的师兄什么叫做我还有你恶心巴啦”才吼到这个地方,艾诺维手上的风之竖琴叮咚两声,柔和地响了起来。本来已经逐渐馍糊了的、吉托的身影,在乐声中再一次明晰起来,神情恼怒,大有责备之意。
卡鲁奇窒了一窒。明明知道这是艾诺维搞鬼,但面对着老人责备的神情,仍然情不自禁地有些气馁。便在这时候艾诺维的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唱的却是一个大家伙儿前所未闻、难以想象的调子:有个小孩真顽皮,一天到晚满身泥;哪边危险哪边去,豹子追得狗啃地。
眼泪鼻涕,臭头癞痢,茉咪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怕卡鲁奇着恼,赶紧又掩住了嘴巴。卡鲁奇身子剧震,痴痴地看着老人再一次渐渐模糊的身影,再回过头去看着艾诺维。原来他小时候每回顽皮闯祸,或是在外头和野熊鬣虎打架输了,老人总拿这首歌来哄他。长大以后可没再听过了。一时间百感交集。耳中听得艾诺维又唱了两句,蓦地里怒意上涌,奔向前来便抢夺风之竖琴,叫道:“别再唱了你那破锣嗓子,和爸爸半点不像,”艾诺维脸色一沉,一把抓过他来按在自己膝盖上头,不由分说,打了一顿,怒道:“老师生前是这样教你的吗没大没小,没半点规矩你以为老师在天之灵,会很欢喜看到你这个鸟样子么人世间有谁是不死的闹成这副德性,有哪一点教我瞧得上”他下手可没留半点情面,只打得卡鲁奇龇牙咧嘴。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在挨打的同时,心灵深处,竟隐隐地浮现了一股子奇特的心安。
艾诺维十几下屁股揍完,一面放他起来,一面朝茉咪说道:“灌他一点酒,喂他点东西吃。这会子大家手头都没有消肿的药膏,好歹忍一忍罢。”也没等卡鲁奇回话,自顾自出了帐篷。
卡鲁奇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胡髭颤动,不知在呢哝些什么。却知道自己实在远非艾诺维的对手,没骂出半点声音。一瘸一拐,在卧铺上俯趴了下来,再身之际见到方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圆石,迟疑半晌之后,小心翼翼地拾在手中。也不敢再把老喀尔提的身影唤将出来,只是端着石头瞧个不住。远处传来叮叮声响,艾诺维柔和的歌声飘了过来:
有个小孩真顽皮,一天到晚满身泥;哪边危险哪边去,豹子追得狗啃地。
眼泪鼻涕,臭头癞痢。
唉呀呀呀,小小的鸡蛋撞墙壁这一夜卡鲁奇喝得大醉。这原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酒量其实甚是平常;怛往后那几天里由于悲苦烦闷,总将自己灌到醉了方才入睡。茉咪见他越喝越凶,心下着急:“偶然一两次倒还没有关系,长久下去怎么得了传承者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也不管一管他”转念又想:“他这几日见到传承者,总是横眉竖目,虽然不再吵架打架,但心结尚未解开,传承者大约是懒得再来碰他的钉子了”
她不知道艾诺维深谙天地循环、物各有时之理,目前只不过是在观察,以及等待。天色将明时躺在被褥上左思方想,终于悄悄地爬起身来,拎着最后两瓶还没被卡鲁奇喝掉的美酒,悄没声息地钻出了帐篷。
天色将明而未明。清朗的初春夜里,满天繁星显得格外耀眼。茉咪来到离营区数百公尺的地方,才刚刚拔开了酒瓶塞子,忽然间听到水声浓浓,自远处传了过来,一时间惊愕不置。因为土隆平台在地封印开放之前荒凉到了极点,连一小块绿州也无,虽然说目前已经成了沃野,却是方圆千里,连半条河流也没见到过,怎会好端端地冒出水流的声音茉咪摇了摇头,自顾自将瓶中的酒倾倒在地上。却是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像是有一条大河朝着这个方向流了过来。她忍不住回过头去呵,天兀自沉黑的平原之上,竟然、竟然真的有着滚滚白浪,朝着这个方向奔了过来只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从自己身前奔流而过,好宽的河面切过了沃野,继续淌向大平原的另外一端。
茉咪张口结舌,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见得眼前那宽约数十公尺、而且还在不断加宽的大河当中,袅袅婷婷地浮出了一个绝丽的美人来费妮丝雅
茉咪又惊又喜:“好厉害,咱们呼荷世界果然少不了水妖精难怪她来得这么晚。要弄出足够的河流来浇灌这整片土地,得费上不少气力吧”思惴间费妮丝雅盈盈地走上岸来,对着她点头微笑。而后眸光一转,直直地投向了茉咪身后不远的地方。
水声来得如此澎湃,自然是营区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惊动了。茉咪回头一瞧,见到艾诺维颀长的身影从帐篷中奔了出来,偷偷地朝着自己笑了一笑,悄没声息地退了开来。妮亚奔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小声地说:“茉咪姐姐,咱们挨近一点去看嘛”让她在头上敲了一记。
此时此刻,身旁的人有些什么动作,事实上都已不在艾诺维的心上了。死命将费妮丝雅揽进怀中,他所有的言辞一时之间全部哽塞。反倒是费妮丝雅比他宁定得多。温柔地回应着他的拥抱,她绝美的脸上虽然也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一种宁定的心安。轻轻地抬起脸来亲了亲艾诺维的脸颊,她轻触着他的手指是极尽抚慰的:“你还好吗”她柔和地问着,注意到艾诺维的五官立刻就扭曲了。
“费姬,”他哑着嗓子说道,在声音哽住了之前费力地吞下了喉中的硬块,艰难地又试了一次:“费姬,老师,老师他”还没有说完,泪水已然不受控制地溃决而出。他紧紧地抱着费妮丝雅,只哭到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