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无论理由是什么,他都本能地觉着是自己的感情让她给掷了回来,由不得眼神立时就变冷了。佛兰珂递过来的法杖他也不去接,淡淡地道:“别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日水晶是艾诺维向日帝要了来给你的,可没花费我半点气力。”佛兰珂更是吃惊,问道:“艾诺维向日帝要了来给我的他两个何以要送我这种东西”索朗陀耶笑了一笑,说道:“似乎是他们两位认定了,你会是将来的大贤者。”
佛兰珂更加的难以置信。瞧了瞧杖头的日水晶几眼,微微苦笑,说道:“你确定他两位不是在开玩笑么所谓的大贤者,理应如同这日水晶一般,纯净无瑕,坚定不移。像我这样的人”才说到这个地方,索朗陀耶再也忍耐不住,一阵怒意上涌,大声说道:“够了你还要责备自己到什么时候什么叫做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不是再三跟你说过了么,那一段时间里的你并不真的是你”
佛兰珂身子颤动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想及他在日光镇上跟自己有过一段相类的谈话,而他一直强调的都是“即或动机相似,但只要自律的力量回转,也便好了”,却不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便是这个动因啊变成了魔人的佛兰珂也好,拥有自律与理性的佛兰珂也好,其实是一表一里,拥有同样的动机、同样的欲望的啊她哀伤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不懂。你不明白,”索朗陀耶怒道:“我是不懂,我是不明白我怎么可能明白你几时真的跟我谈过了你宁可跟派垂安谈也不来跟我谈这些时日以来我每次回神官堰,你不是跟派垂安在一起,就是跟费妮丝雅在一起,甚至有时候还跟艾诺维在一起”越说声音越大。
若是在几个月前,佛兰珂定然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不高兴,但如令听在耳中,却已经是再明白也没有。当时一阵怜惜之意涌上了心头:“我只顾着清理自己,却在无意间将他伤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碰了碰他,柔声说道:“你莫放在心上好么我只是”索朗陀耶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横竖人人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横竖人人知道你爱的人是我哼哼,只不过这种表达爱恋的方式,可真是教人难以理解。早知如此,我还真宁可你没变回来。最低限度,你那时候还比现在坦白得多,”佛兰珂脸色大变,失声道:“你”一手捂着胸口,眼眸中浪花乱转,突然间将日水晶法杖丢在地上,调转身子,奔上了水边的一叶偏舟,举桨击水,风一般朝前驶去。
索朗陀耶话才出口,自己也是呆了。浑不明白自己何以会说出这样的重话,不止否决了她到目前为止的人格,甚且否决了她为自己设想的用心。偏偏盛怒之下话已出口,一时之间再难转寰。呆了好一会子,见她荡着小舟,直朝绿波深处划去,叫道:“佛姬”看看码头左近并无第二艘小舟,他手诀一捏,纵身便跃上了离他最近的一片荷叶,鼓着风往前直追,正是风魔法中的“万里飞鸿毛”。
佛兰珂听得他在背后呼唤自己,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无法自制地往下垂落。她其实十分明白:索朗陀耶之所以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实在是这些时日以来的挫折与压抑,已经累积到了临爆点的结果。然而明白管自明白,伤心依旧伤心;反反复复、心里头回来荡去的只有两句话:“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他怎么可以这样待我”全力催舟,只想离得他越远越好。她操舟之时使用的并非蛮力,而是以水魔法中的分叶诀排开水流,因而行进甚是轻快,没多久已经来到了浩浩汤汤的水域之上。听得索朗陀耶的声音渐渐追了上来,既痛且乱,心下茫然:“他何苦非要追上来不可就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心神纷乱之间,浑没留意到身前不远的水波,不知道为了什么,陡然间变得狞恶已极。初时还只是一个凭空里出现的漩涡,只一眨眼间便冒出了七个八个水纹激旋,左回右冲,全然无有章法可循,拉扯的力道更是大到难以想像。这些时日以来她有事没事便荡舟出游,这左近的水域已经算是摸得相当熟悉了,压根儿也没遇见过这种状况,惊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应变,连人带舟冲入了那片诡谲的涡流之中;只在急旋的水流之间迅速地转了几个圈圈,便让那股强大的拉力整个儿扯进了水底下去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索朗陀耶凌空扑了过来,一把抱着她飞离了正自下沉的舟只;足尖在船弦上点了一点,借力起扑,便朝他乘来的那片荷叶落了回去。料不到才刚刚落上叶面,那几股漩涡竟如同活物一般,冲激滚转,一路朝这叶片追了过来
索朗陀耶冷笑一声,左臂牢牢地抱着佛兰珂,右手手诀指画,两股剽锐至极的水刀朝着水中射了过去。佛兰珂看得分明,水刀标射而出之时,那几股涡流哗然大响,夹着吱吱尖叫,急着朝水域空旷处散开。显然是欺善怕恶,绝没料到自己追逐的人竟有反击的能耐。但这两股水刀来势如此劲急,都射出来了才待要避,却那里避得开去射入之处登时弹出了两团波浪般的水球,吱吱惨叫着又自跌回了水里,刹那间还原成了妖精水晶。同一时间妻空气中爆竹般响起了小小的一串闪光,正是正、负能源相触时必然引发的逆雷。
佛兰珂心神大震:“暗妖精这是西丝莉辖下的暗妖精可它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了如若连它们都到这里来了,那么西丝莉”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眼看着索朗陀耶立足于荷叶之上,目光炯炯,留意着水底下漩涡暗流的动向,想及方才生死系于一发的惊险之状,情不自禁地打了两个寒颤:“幸亏他赶来了如若我在这种情况下出了意外,那他,他”又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多想。伸手攀附着他强壮坚实的背脊,爱恋依附之情不可抑遏,情不自禁、将脸颊埋入了他的胸膛。在这险死生还、而强敌又不知何时可能出现的危境之中,人世间真正重要的,突然间只剩得这相怜相惜、相互扶持的一刹那。无论吵过多少次架,引发过多少怒气,也无论有过多少冲撞,曾经怎样地伤害彼此,他对自己的疼惜爱重终究凌越了一切之上,甚至是凌越了他自己的性命、以及骄傲之上
是在这心荡神驰、所有的情感与思绪都被压缩得只剩下原点的刹那,她突然间清澈见底地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他与自已,自己与他,就本质上讲并没有什么差别这就是血肉之躯的原型啊同样地有正有负,有高有低。而动因本来没有所谓的正负。如果没有了内在的情感和欲望,是所有的行为都不可能存在了,又那里来的善或者是恶,对或者是错他不能明白自己的挣扎,是因为他不曾真的检视过这个原点;而自己的不能解脱,则是因为自己试图否认这个原点当真是拔涉千里,此心安处方是吾乡啊豁然开悟的笑意浮上了她的唇角,宽慰与怜惜的泪水却潸潸地滑下了她的脸颊。想及这一段时日里索朗陀耶承受的压抑和挫败,便情不自禁地贴得他更紧了些。虽然她自己也非常明白:这漫漫长路不能不走,这一重一重的险阻不能不去经过只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去对他倾吐衷肠了在她胸中波涛起伏、豁然朗彻的几秒钟里,本来还明丽澄蓝、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上,突然间聚集了大片大片、浓重灰暗的乌云,迅速地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集中;同一时间里波涛暗涌,浪起潮生,平静的水域突然间变得就像是大风雨中的海面索朗陀耶胸中一凛,疾鼓着风势便往岸边退去;但脚下的水流这会子已经完全不听指使,逆着风势连荷叶带人整个儿朝水脉中央抛了过去同时只听得轰隆一声雷响,豆大的冰雹炮弹般打了下来
索朗陀耶临危不乱,烧身的旋风立时盘绕成了有形的气垫,托着他们两人朝岸边退开。但索摩人到底身躯沉重,远非妖精可比,更何况一载载上了两个纵然气流在他二人身下盘绕不已,离开水面也只不过是五尺来高。水面上大浪翻腾不绝,一个接一个立起了狼牙一样的大壁,左推右撞,抛掷得那气团便如同海啸中的小舟,倒去颠来。虽说索朗陀耶由于系着护命绦,巨浪的冲撞之力都不曾真个打到了身上,但要想退向岸边,却也是势所难能。一旦气力用尽,让巨浪将他和佛兰珂给冲散了,后果岂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