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里,便很有些不善了,颇有点等着看笑话的感觉。
过了半晌,刘铁便已然做完两道题,吹干了墨迹双手呈上,丁一笑着教他递给钱知县去看,后者抱着看笑话的心理,谦让了一下便也接了过来,一眼望去便有了笑意,因为刘铁这笔字,着实是不怎么样的,最多也就值五个字:干净,没写错。
但看将下去,钱知县却就心中一寒,不见得刘铁这两篇八股写得多好,但至少中规中矩,并且做得极快,文思敏捷四字,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他却不知道,每回丁一去国子监,刘铁在外面等着,丁一便教他旁听跟着做题,多一个人受折磨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受折磨。
当然两位学霸是不会去给刘铁看卷子的,但天天这么捱下来,晚上回去丁一看着他做下来的卷子,又把白天两位学霸嘲讽自己的话,加了些调料,拿来放在刘铁身上教他重新做一回。
要不当时临过年,刘铁为何会出馊主意,说是诱拐两个学霸家人去赌再哄他们借高利贷不单丁一被折磨得痛苦,他也受罪,回家还要被丁一再虐上一轮,可以说他每天做的卷子比丁一还多,好歹丁某人还有读过大学的底子,刘铁可是没有的,教他如何能不对那两个学霸恨之入骨
不过这么日复一日虐下来,真是一条狗都会摇头晃脑了,别说还是刘铁这种七窍玲珑水晶心肝的角色要说能进士中举那不敢打包票,至少应付这钱知县的题目,至少占个快字,倒是稳妥的。
这边钱知县方才看完刘铁的卷子,还没来得及给评语,王越也做完了。
看着王越的卷子,钱知县的面色就变了。
刘铁只能说占了个快字,但钱知县已觉得很不错了。因为毕竟只是在丁一门下读了一年书,又遇战事还随丁一上阵杀敌;八股做得合规矩,叫做有那么一回事,又速度够快,倒也算不错了,钱知县感觉丁一教授徒弟,还是有一番水平的。
看王越的卷子,却就让钱知县变得严肃起来,这道题,可是他刚才绞尽脑汁出的题目,王越不单答得快,而且才气透纸而出,这就太可怕了钱知县刚才明明听着王越管刘铁叫师兄的
王越是什么人历史上今年中举明年进士,殿试时风吹飞了试卷,要张白卷从新做起还赶得及做完的人物。本身这才学就不见得比钱知县弱的,钱知县出的题目,他能做得出来有什么出奇
“丁公恕罪。”钱知县放下王越的卷子,根本就不敢评价了,整了整衣冠,很诚恳地向丁公长揖及地,这一次不是礼节性的长揖,而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学生狂妄,今日方知能者无所不能哉”他是服气了,弟子都这般出色,丁一自然不必说了,再合上丁某人流传的诗词,眼前这位,可真不单是有权有势有圣眷,更是有文采啊
听着钱知县的话,丁一笑着伸手将他扶起,却说道:“不过玩笑罢了,县尊不必在意。”丁一又教王越去领了那小胖子过来,钱知县却是激动地想让钱初九马上就拜入丁一门下,又有人脉又有权势又有才学,这大腿哪能不抱
谁知丁一却摇头拒绝了:“某实在琐务极多,就不误了这孩子。”
钱知县听着心凉了半栽,不觉凄然一笑,看来自己终究是惹了丁容城不快啊,这大腿是抱不上了,要不是在人前,他真想扇自己两耳光,看着玩得满身是汗的儿子,钱知县无比懊恼,只觉得自己误了儿子的前途。
这时却听丁一又开口说道:“明府,大后天吧,大后天若是有闲,就领初九这孩子过来。”
钱知县听闻着,不知道丁一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去问,只得应了下来,丁一便亲自把他父子送到门口,约了大后日上午过来,钱知县父子便回县衙去了。
这边厢丁一送完客,招呼着王越、刘铁、杜子腾,便往工场奔去,那些景帝赐下的亲卫,连忙又是侦查又是清道,弄得好不热闹。这回丁一没有牵马缓行,他刚把那焦碳干馏窑的关键问题清楚了,急着去工场教那些工匠试验,哪里还理会什么扰民与否
去到第三日,钱知县提了些糕点水果带着钱初九,便依约来丁府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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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万事开头难五月票还债4
一路上在轿子里钱知县不知道和钱初九说了多少回:“见着丁公要叩头”、“你要敢再胡说,回家便教你吃上一个月的竹笋炒肉片”、“听着,若是丁公考究你,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丁言啊,丁公是出了名的不说假话,你在他面前不懂装懂,只会惹得他反感”、“孽畜不许咬手指”、“听着”
钱知县感觉这就是钱初九的人生转折点了,当上了官之后,方知道文章与才学只是敲门砖,若无关系人脉,无大腿可抱的话,那么就算中了进士,也不过跟自己一样,来这容城当个县太爷,还要整天提心吊胆不要得罪权贵,吏部的考评不要太差等等。
至于科举,钱知县倒真的不太担心,至少秀才这一关,钱初九就算现在也应该稳妥能过的;再读上几年书,考个举人能不能中不好说,但他自恃本身走过这独木桥的,亲自去教儿子,一回不行考二回,二回不行考三回,便不信中不了举,就算考到第三回,也不过二十来岁,有什么打紧的若是能抱着丁一这大腿,中了举就可做官了,能不能进士都真无所谓。
但若抱不上这大腿,举人做官国子监一班举监子在排队呢,还有一堆白发苍苍老举子,每回逢着考试就往京师赶集去,哪里转到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决心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恳得丁一心软收了自己儿子。
当钱知县满怀心事递了名帖,便有下人来请他进去,钱知县边走边在叮嘱钱初九要注意这样要注意那样,不觉得到客厅,却便听着有人大声叫道:“这便是先生要我收的弟子么腊肉呢不提腊肉你拜个啥师”说着竟朝钱知县问道,“他是小孩不懂事。你这当爹也不懂事么真是够呛”
那人看上去十三四岁模样,但从他脸上神色来看,绝对比钱初九大不了多少,身穿着织金蟒袍腰上缠了玉带,头戴梁冠另加貂蝉笼巾前后附着金蝉,冠上还插着雉尾,彰显着他公爵身份。
钱知县看着,连忙踢了钱初九拜下去,自己也整了衣冠,长揖及地:“见过公爷”
这位却便是英国公张懋当面了。他随意拱了拱手算是答礼,钱知县也不觉有什么不对,毕竟他是超品的勋贵,此时站在这里真是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得罪了这位英国公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