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身后,向东上门而去。事实上这才是这都督担心的事情,他可不比那些军兵那么容易被丁一煽动,他担心的是不管丁一要干什么,关键是对勋贵这边有没有利益虽然他没有能力去阻下丁一,但至少他可以自杀,以免连累家人这就是他问丁一,如果景帝不满足丁一的要求怎么办若丁一答的是死誎之类的,那他大约就选择自杀在丁一面前了。但丁一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又有身后那一群文武高官为后盾底气,他自然就敢下注了
而在后面的于谦和陈循等高官,也跟着丁一向宫内而去,陈循低声与于谦道:“大司马,衣钵得传啊”于谦颇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只是把了陈循的手臂,向前而去。
不过石亨夹在人群里,却是晦气地低声骂道:“入他娘,丁容城嚎个卵子这都督以前也是老子在边镇使熟了的手下老子算明白了,今夜事成,世间也只会记得这丁容城,记得这于大司马和首辅等人,老子们这些武夫”
“闭嘴吧,武夫。”杨善在边上毫不留情地嘲讽着石亨,“那你刚才怎么不上去”他连总镇、侯爷之类的称谓也省了,“使熟了的手下,方才为何不见你越众而出你何尝不是怕人家压根不给你脸面,上面几百枝箭下来把你扎成刺猬你若不听劝,妨请离老夫远些。”
这时李云聪已和王骥一道,拥簇着英宗从重华宫出来,看着丁一,英宗抢上一步,本来臣见君是要趋的,但君见臣当然是不趋,以示尊贵嘛。但英宗没有讲究这些,他只是见着久别的友人一般,把着丁一的手臂,他没有开口,丁一也没有开口,只因真正的朋友,很多东西都不必用言语来表达。推到市井之中,通常争着结帐付钱的,不见得交情就有多好;放在朝廷庙堂之高,开口奉迎讨好附和的,不见得就是真的政治盟友或是知已。
“你来了。”英宗过了半晌,才平平实实地对丁一说了这么一句话。
丁一点了点头对他道:“我来晚了。”
“来了,便不晚。”英宗握着丁一小臂的手,微微有些抖动。
“你知道,我终是会来。”丁一反握信英宗的手,对他道,“我不会扔下朋友不管,不论是鞑子铁骑,还是深宫高墙。”
“我知道。”英宗望着丁一,由衷地这么说道,他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丁一,无论什么情况下,也许这在政治上是一种幼稚,对于皇帝来说,是一种可笑的单纯,但偏偏他便是这么一个人,正如他相信王振,就把几十万大军交给王振这军事负分玩崩了,自己也成俘虏又被幽囚,但他晚年还教人雕了个王振的木像来寄思一般,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会扔下朋友不管。”
“时辰差不多,你该上早朝了。”丁一微笑着对英宗如此说道,“过了东华门,再过文华殿,便是奉天殿,我在前开路。”
“不。”英宗很坚定地按住了丁一。
第五章夺门十四
丁一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他没有去跟英宗争执什么,而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到这里就可以了”他的意思,是问英宗是不是走到这里,下面的事就不再需要自己出头来帮他
月光之下,英宗的侧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他握着丁一的手,认真地对丁一说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他说着,突然露出了笑容,他便是这么笑得出来,哪怕前面的东上北门和东上南门一片乱糟糟,东华门更是不时传来刀兵交错的声响;哪怕在历史上身陷敌营,他也能忽悠得伯颜帖木儿一再让也先送他回明。
“好,我要去算一笔帐。”丁一轻轻挣开了英宗的手,后退了半步,这半步只在屋檐的阴影之下,他把皎洁的明月,全部让给了他的朋友,这一夜,到这里,主角便不应该是他了,丁一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抢夺属于英宗的光彩。
英宗望着退到屋檐下阴影的丁一,对他说道:“我可以帮你算这笔帐的。”
“我向来不愿教朋友为难。”丁一笑着这回复英宗,后者知道丁一要干什么,也知道丁一自己去办这件事,终究对丁一的名声,是不太好的,所以他说可以帮丁一去算帐;但丁一却不愿意英宗为他背负骂名,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利益的交换,不是互相的计较和计算,至少,在丁一的价值观里,不是这样。
所以。他的朋友向来不多。
英宗点了点头,对身边那巡城的都督笑道:“汝当值何故如此喧嚣去把差事办好。”
巡城都督听着,单腿跪下称道:“臣领旨”然后起身招呼着身边的亲卫。还有带刀千户人等,奔至东上门,数十人齐声喝道:“奉圣喻:诸军不得喧嚣,各安其职”重复了三次,东上门的军兵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英宗抬脚向前,身后李云聪却低声道:“圣上且慢待臣”他的意思,是用三百龙骑兵快速上去抢占了东上门。再让英宗过去,不然的话,英宗就这么过去。他是很担心守卫军兵如果有人暴起发难的话,到时就救之不及。
后面边上文胖子更是个会来事的,马上就要调动战士办事,只有丁一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他信任自己的朋友,历史上石亨、徐珵夺门,守卫的军兵并没有如此时一样,近半被天地会、忠义社渗透,但英宗也能教他们开门。
就算历史出现变动也好,刚才英宗吩咐那都督办差,那都督便下意识的领旨去办,跟在丁一面前。推敲了自己得失之后,再行拜服的情况完全不同。可见,英宗的的确确,就是有着这种气势、这种人格魅力。
或者说,他就是一个成功的大忽悠,他就是这么能忽悠。
英宗抬手止住了李云聪,也止住了文胖子,并且示意他们让开,教后面于谦和陈循、王翱那一班文武大臣上前来,然后英宗很温和对他们说:“随朕来。”如同他从来就没有被幽囚南宫,如同他这些年便一直在龙椅上坐着一般,极为随意,甚至没有留给于谦他们行礼的时间,就这么当头领着文武向前而行。
他就这么前行,行到东上门前面,东上门、东上北门、东上南门便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