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安陵铄胜,帝姬还是宁安昭仁长帝姬;若是赢夙胜,那帝姬可就是王后了。不过,谁知道帝姬是不是千百年来第一位女帝呢不知道哪个才是孤的王弟想见到的结果”
“本殿要见安陵苋,马上。”我说得异常坚决。我要问清楚她缘由,她不似那么没主见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替王弟卖命。
“将死之人,见了又能怎样”他不屑道。
“本殿要见她”到底还是不能够看着自己的血亲被当成一颗弃子,凄惨地终其一生。她才年华正好,她还有心心念念的人。她本可以幸福的。
“好,既然帝姬坚持,让你们一见又何妨。”他顿了顿,而后笑道:“不过帝姬若有话要问,就得赶快了,不然,她坚持不久。”他唤人把我带到死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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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牢内一股腐臭的味道。死刑犯跟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了,只剩下眼睛浑浊地发亮,不断在嚷嚷着:“救命救命啊”
为我带路的人瘦小,佝偻着身子,他对死牢里的种种见怪不怪,若是有人敢吵得厉害,就让身边的侍卫把他揪出来毒打一顿。我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陛下亲准前来探视的,是以他一路上对我是百般讨好。但我觉得,死牢内的人,跟这死牢一样,令人恶心。
毕竟是王族中人,就算犯了死罪,跟一般的死囚待遇还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把我带到一个简陋却干净整洁的石室里,告诉我要见的人就在里面了。
我让他们退下,可他们说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不能单独让我跟安陵苋见面。果然,这些人就是腐肉中的蛆虫。
我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步摇给他,他们立马就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走进室内,我见到了安陵苋。只一晚的时间,她便憔悴得像开到荼蘼的杜鹃,披头发散,唇角染血。身上大红的喜服,被血染得甚是妖异。她已经异常虚弱了,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长长的裙摆散开,如遍地的彼岸花。
我轻轻地捧着她的脸,不敢乱动,可她还是被我惊醒了。眸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她说:“王姐快走快离开”说罢,吐出一口鲜血。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你你是,你是我宁国的丹廷郡主。我说过你会好好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在打眶。她真傻,这么傻的女孩儿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去刺杀呢
“为什么要刺杀轩丘琅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掏出手帕,我为她抹去唇角的血,可是好像怎么抹都抹不完。就如同宁国土地上开始流淌着的鲜血。
她又咳出来几口血,艰难地开口说:“喜帕喜帕字”幸好我随身带着那方喜帕,仔细研究,发现它是双层的,撕开它,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认得出,那娟秀的字迹是她的亲笔。
见我找到了喜帕中的字,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动着嘴唇,似乎在说不后悔。
然而,后悔的人是我,我为什么没能阻止这场和亲。为什么要多牺牲一个人。我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柔声跟她说:“放心,没事的。王姐跟你一起会宁国,好不好姜澄在宁国等着我们呢。”她的手心愈发地冷了。
听到“姜澄”这两个字,她甜甜地笑了,那是她这辈子的幸福。明明第一次离幸福这么近了,没想到还是一场黄粱梦。
放下她的手,我抽了两下鼻子,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苋儿,在这里等等王姐。王姐马上让轩丘琅把你放出去,我们一起回宁国。坚持住啊。”她点了点头。我转身就走,不敢再看她一眼。
我从来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我依旧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为我而死。我不杀柏仁,柏仁却因我而死。
等我前脚走出死牢,后脚便有人去禀报说,宁国丹廷郡主薨。
她是宁国的郡主,尧国的王后。身份之高贵,却因刺杀死在了尧国的死牢中。拢共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件事往后被史家传得神乎其神,各种版本盛行,唯独没有真相。
、落红满地归寂中
安陵苋留下的喜帕上,写满了字:王姐、姜澄,见信如晤。开封之时,我应是永远留在了尧国的土地上,回不去了。
从陛下的诏书颁布下来,他暗中召见我的那刻起,我就猜到此去无非一死。想我被尊为帝国的丹廷郡主,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杀手,真是讽刺。陛下告诉我,这是为了宁国,为了社稷,为了百姓。可是我依旧犹豫。郡主的身份,除了给我锦衣玉食,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似乎并没有其他了。而我不曾挨过穷,所以不懂得这些身外物的重要。
我很自私。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让我去送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仰望着高位至上,比我尚年轻的少年,我不禁感到心寒。他是我的亲人,他却让我去死。
第二天,我乔装去看望王姐。关于王姐的事迹,我听过不少,她是我们王族中唯一一个担得起虚名的人。王姐为宁国牺牲得够多了。
后来,陛下又再派人来,用姜澄的性命威胁我。他们说,只要我杀了尧国国君,轩丘浥公子便可继位,王姐可以得到幸福,宁国的危机也可迎刃而解。到时候安陵王族欠王姐的,就可以还清了。
最后,我答应了。其实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陛下手中握着我和我在乎的人的性命,这是我的命运,怪不得别人。
福祸无门,惟人自取不对,应该是凡事自有天定。
不必伤心难过,我安陵苋身为宁国丹廷郡主,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早些认识王姐和姜澄,白白浪费了好些年岁。
安陵苋绝笔。
读完她的绝笔信,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与她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此时却已身化落花了。她眸中淡淡的忧伤,是因为早已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吗像她这样淡然的女孩儿,不应该成为阴谋诡计的牺牲品的。她的死,让我再次动摇了。安陵王族的统治之下,宁国真的还能屹立在阳光之下吗
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王弟竟然逼自己的堂姐去送死。从何时开始,他变成了这样冷血残暴的人作为他的王姐,我真失败。
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儿时的一幕。姑姑教我一支舞,一支很悲壮的舞。白色的水袖,在她的舞蹈之下,左右飘摇,最后无力地落下。她说,这支舞叫葬天。我们安陵王族的帝姬,即便是不会走路,也不能跳不出葬天舞。
我问她,从前有人跳过吗她摇了摇头,郑重地对我说,除非天要亡我宁国,不然,这支舞不可跳给外人看。你要记住。千万记住。
除非亡国。
或许,该是我作出决断的时候了。不能再让无辜的鲜血染红宁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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