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下旨降罪的皇帝都不能怨恨。就周世青那耿直的脾性,说的直白了点儿他压根儿就不该混官场,也不适合混官场。
见周安没有再说话,洪七公笑了笑说道:“所以我不想待在京城,也不想去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其实你要是搀和的话,好多事情也就没这么复杂了,也可以避免更多的人死去我有时候真的很纳闷儿,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明明可以救人,你偏偏非得坐视不理,难不成一位大宗师的心境,就是这般的看淡了一切,视万物苍生为蝼蚁草芥”
被周安一顿编排,洪七公并没有愤怒,反而有些平静的黯然之色,轻叹道:“人,都是自私的。”
“那您天天还戳着一杆悬壶济世的招牌干什么”
“这是我的本职。”
“我真的很想说句难听话。”
洪七公瞪了周安一眼,道:“我知道,想说什么子立牌坊的龌龊话了是吧”
“嘿,我可没说。”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人都是自私的,而且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为什么要去为了别人,而去承担有可能牺牲自己的风险呢”洪七公振振有词的说道,很合情合理。
周安讶然,道:“您可是大宗师哎谁能杀得了你”
“你听说过宗师出手吗”洪七公又问出了这么一句曾经问过周安的话,随即又苦笑道:“武帝当年那次大宗师之战不算。”
“我见过。”
洪七公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鲁州省最北边的荒野上出手的那次,笑了笑说道:“那算不得出手。”
咝周安吸了口凉气。
好嘛,那次还不算出手怎么才算是一位大宗师出手震天动地撼山掀岳翻云覆雨兴风作浪周安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儿去形容,更不知道该如何想象了在周安的认知中,刚才那几个形容词,本来就是神仙犯傻后下落凡间才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周安忽而想到了刚才自己的问话和洪七公的回答谁能杀得了一位大宗师大宗师怎么就极少出手大宗师又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从而让洪七公不得不冷漠的自私的去看待许多事情的发生,许多人流血死亡,却根本不加以制止。甚至,连他想要帮助或者守护的人遇到危险时,都会视而不见。
如果说大宗师是披着鲜亮瘆人虎皮的草包,那更不可能了,毕竟周安亲眼看到洪七公那匪夷所思惊天地泣鬼神的出手,而且,在洪七公的口中,那根本算不得一位大宗师的真实实力,语气又像是在很清晰的在暗示一个意思毛毛雨啦
干
都这样了,你还怕个逑啊
“你怕什么”
洪七公看了看周安,摇摇头答非所问的说道:“咱们好像应该雇一个车夫的”
周安鄙夷的看了一眼洪七公,道:“镇南公连护卫都给你准备妥当了,你愣是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洪七公笑笑不语。
一阵的沉默。
官道上很平静,不时有嗒嗒嗒行驶过的马车,还有那些骑着快马的人疾驰而过。一老一少眯着眼靠在车厢上,各怀心事。
好一会儿,就听着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的传来,又有人高喊着:“周公子留步,周公子留步”
洪七公一拉缰绳,马车停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洪七公道:“找你的。”
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到车驾前时猛的一提缰绳,马儿咻咝咝的长嘶一声,高高跃起然后落下。
一名穿着明黄色软甲的骑士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拱手道:“可是周安周公子吗”
周安跳下车驾,点头道:“正是在下。”
骑士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过来,恭敬的说道:“太子殿下得知周公子离京,因事务缠身不能相送,故而修书一封给公子”
“哦”周安一脸疑惑和受宠若惊的模样接过了锦囊。
不待周安看信,也不等周安说些什么,那名骑士便扭头翻身上马,一拱手道:“告辞”说罢,一抖缰绳掉转马头,迅即的向原路飞驰而去。
拿着手里的锦囊,周安稍稍愣了会儿神,便神色平静的坐上车驾,道:“看吧,麻烦来了”
洪七公用鞭杆轻轻的拍打了一下马臀,道:“看看再说吧,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马车不急不缓的向前行去。
周安轻哼了一声,将锦囊打开,取出一块柔软的白色绸缎,毫不避讳洪七公,将绸缎打开了。
上面写的字不并不多,字体刚劲有力,铁画银钩,颇有些当年武帝的字迹风范:
秋平,孤知你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于你;然则恩师当年刚直不阿,清正廉明,多有得罪宵小,故而秋平回皋沂县后,行事切记要多多小心;本想要因此次你所立下大功为由,恳请陛下收回旨意,免去你家三代之罪,然而其中牵涉颇多,不能如愿;孤如今与你一样身涉险境,只望有朝一日能为恩师沉冤昭雪
与秋平多日来接触,却因身患重疾,不能于你共饮畅谈,此为憾事;
他日若有机缘,再会
言辞恳切,令人感动。
尤其是,赵贽是当今太子,能对周安说出这番没有一点儿官方语气的话来,确实是难得中的难得,对周安来说这就是幸运中的幸运。
而且赵贽竟然很直白的告诉周安,我曾经因为你们家的事儿,向我那皇帝老子求过情,可惜他没答应好像还有点儿埋怨他皇帝老子的意思,同时告诉周安,这事儿要怪啊,你就怪我的老爹吧,可别怪我,我尽力了。
周安叹了口气,将绸布折叠好装进锦囊,塞入怀中。
“太子说的是实话,他恳请皇帝的时候,我在场。”洪七公淡淡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很受感动,从而感激涕零,然后现在跑回去表忠心肝脑涂地,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洪七公笑了笑,道:“那是你的事儿。”
“太子殿下,这是害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