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分节阅读 55(1 / 2)

是说那乞丐没用了吗”拉蒂法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班珂,杀了他。一旦他落到这些人手里,我们明天就得死。”

班珂紧了紧右手的铁指套,拳刺锋芒森冷。他走向地窖,就在此刻,盖毯下猛然迸出一声长长尖叫,这般惨厉,仿佛利刀迎着劲风划开布匹,撕裂之响一直猎猎地震到人肺腑里去。

拉蒂法面孔陡失血色。

那是夏依的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3 别后3

夏依取出了路尼嘴里的布团。

他原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或者一口唾沫喷自己脸上。他已经准备好应对一切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激烈场面。但出乎他意料,路尼只是直直盯着他。

白多黑少的眼底燃着绿荧。那是一头曾在人类的陷阱里失去脚爪的独狼,在雪地里阴沉地盯着炊烟袅袅的村庄。

夏依心中浮起寒意。他不敢过多地与这人对视,赶紧把那碗水递了过去。路尼贪婪地吸咽,目光却始终钉住少年,夏依被他盯得如有尖长指甲抠抓胸壁,等他喝了好几大口才想起将水碗撤回来。

“告,”少年说,“告诉我。”

路尼短暂地合了合眼。“你想知道什么”他声音喑哑。

他没有疯。至少这一刻他仍是清醒的。夏依知道自己口齿不便,必须把急求的种种合并成一个最概要的问题。“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路尼像是听见一只鸭子居然会发出牛叫那样笑起来。

“你问这个,就是在怀疑那事另有内情了。可内情究竟是什么,又有啥打紧的呢”他笑容极度扭曲,嘴一直朝着耳根的方向裂开,“手里拿着剑的人所说的就是真相,把蚂蚁踩到烂泥里去的人所做的就是真相。能控制民众思想的人让他们看见自己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这就是真相。我上了一个姑娘,毁了我的一辈子,这就是真相。”

“你毁毁了很多人。”

“如果你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让人打晕,醒来发现被灌了药,一丝不挂地和一个女人躺在一起;如果你知道自己当时一举一动都被人观赏指戳,就像隔着笼子看一头发情的野兽你们清楚怎么把一个人彻底撕掉人皮,你们赢了。野兽有什么资格在法庭上叫屈喊冤好啦,小葵花,不管你是来主持正义还是只为复仇,先让我把水喝完。我不想做个渴死鬼。”

夏依端碗的手战栗着。

“我我们把人变成野兽”

“你们自己就是野兽。”路尼说,“只有野兽才会如此狂热地扩大族群,只有野兽才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屈服于更强大力量的奴役。”他凑头到水碗边,趁少年发呆的当儿一口饮尽,陶碗跌落在地,碎成数片。带着一头一脸的水和那撕裂般的笑容,他支起身子,斜睨着夏依。“你以为吉耶梅茨的女儿在我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还是完好的吗她早就让你们这群家伙先饱餍啦嘿嘿,呵呵,哈哈哈哈”

不。不是我。夏依说。不不不不不是我。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言语在离开舌尖之前就已死去。

“吉耶梅茨明白那个茹丹人从头到尾都明白。我原本要被装进盛石灰的袋子扔进海里,让海水淹死,石灰烧死,他却在袋子里藏了一把刀。他说,你如果真想活,就看看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吧我活了下去,我用刀割开皮袋漂在海上两天两夜,看着他们把鲜血淋漓的哥珊一点点洗回白色。可就算没有我路尼,没有达姬雅娜,也会有别人充当牺牲,这本来就是一座饥饿的万兽之城你们想方设法地杀戮人,肢解人,吃人,一旦把人吃光,自己也躲不过相互残食的命运逃吧,小葵花逃吧否则就等着你那些同伴把你狼吞虎咽、一块块地吃下肚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你你你胡说我们万万万万众一心,共同御敌,紧随光明,扫扫扫除一切黑暗只要我我我们的力量拧成一股铁铁铁链,就是卫戍圣廷的最坚壁壁垒终有一日我会回去,回去和他们一起战战斗你胡胡”

路尼笑得已经脱力。他靠在柱子上,发不出声息,只余胸膛剧烈起伏。

“你背啊”他说,“都是那导师教给你们的吧接着背啊”

夏依想哭。尽管理智和自尊拼命拦阻着不让他在这半人半鬼的家伙面前掉下泪来。“你你胡”

夏依。父亲说。你是个男孩,血还没流光,不该先流眼泪的。

可是父亲已经死了。已经被吃掉了。那个比谁都虔诚的父亲,死抠门的父亲,平素一丁点小钱都要从嘴边省下来一起捐给教会的父亲,因为突兀而可笑的所谓勇气挡在了别人身前,被石头砸得骨骼碎断,脑浆迸裂。饿红了眼的兽群一拥而上,分食他的肢体,连零星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父亲死时夏依记得自己真的没有哭泣,因为那时他也混在兽群之中,四肢着地,白牙间森森地滴下涎水,某种令人发狂的饥饿感使他无法用双腿站立。可是,天知道,他并不想吃人。他只想和“同伴”混在一起,等着分享上头为了褒奖而扔下来的几块肉。红色的哥珊。屠宰场与饕餮之都。

夏依父亲说。活下去

那肉是多么的新鲜甘美。路尼的肉。达姬雅娜的肉。枢机主教司铎助祭侍僧教士的肉。无数像父亲一样的人的肉。

他吃掉了他的父亲。

“你你胡说胡胡胡胡说”

少年用手抠住喉咙,竭力地干呕起来。他的眼眶是干的,面颊上却湿痕交错。路尼瞧着他的样子,又是一阵大笑。“喂,小葵花,想不想知道更多的”他把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两脚向前伸了伸,“帮我把关节接上,我就告诉你当年幕后所有的事。”

“你胡说。”夏依重复。

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移过去,抓住了对方脱臼的双踝。

“豢养你们的人费尽心思要打垮枢机议会,因为千百年来宗座只能从枢机主教中选举产生。他除掉了所有牧师,就能”路尼猛地深吸一口气,夏依虽然在家里学过些外科常识,懂得接骨,但实践起来还相当生疏。磨蹭了半天,两人都一身大汗,脚踝上差不多了,路尼向他撇了撇嘴,示意他过来处理一下反绑的肘部。

夏依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