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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19(1 / 2)

起义必须趁热打铁,”他说,“格罗敏已死,我们都希望推举您为反抗军的统帅,没人比您更具有这个职位需要的声望和能力。”

“可否换个我担当得起的词”

“那么总指挥官大人,”参谋躬身,“时间紧迫,您可以在这儿略为休息,但请别太久。河岸边的卫兵会确保您的安全。明天一早还有许多事等着您。”

“我明白。”帕林说。

他开口时布莱顿已走远了,因此这回答更像是说给黑暗中另一个自己听。细小的泡沫在河面上浮泛,掠过他的脸庞,但当他走下桥去就近端详,它们迅速散了,只剩卫兵们所持火把的光影如血晕般晃动着。

轻声地,他唱起一首古旧的歌:

“我们脚踏的土地孕育成群的天使,羽翼下那些慈父的面孔多么甜蜜;

“他们不过是些梦中人,吹口气,就会消失”t注gt

水浸没他烫伤的手,这纾缓不了多少疼痛。疼痛是玫瑰枝条的刺,提醒着他即将拥有花朵。他并不麻木,也不特别兴奋。一切其实早已属于他。

河流行进,水中的脸剥蚀模糊。

“入睡多么轻盈,在这污泥的星星上;

“苏醒多么沉重,从那世俗的云层中”

犹如食腐鸟吞噬尸块,黑暗吞噬了他的歌声。帕林轻轻笑了。待回音再也传送不到耳边,他转身上岸,陡然,水下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钩住了他脚踝。

一瞬间的恍惚令他不及喊叫。

也就是这一瞬间,水面像重新拼接起来的碎镜似地合拢。闻声赶来的卫兵甚至没几个亲眼看清是什么坠了河。桥下空无一人,泡沫被动荡的涟漪向下游推去。

云缇亚擦干湿淋淋的上身,扔开衣服。他以脚尖拨转帕林的脸颊,见后者仍气若游丝。溺水到现在也有好一阵子,却没有要了他的命。

但这条命所剩的呼吸次数已经能屈指计算了。只要愿意,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人迹罕至的地方结果帕林,将尸骨焚扬成灰或抛给野兽。这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仅仅因为无可救药的顾虑一直被搁置了而已。

顾虑哈

月色明朗。他踩踏着帕林的胸膛逼出呛水,迫使其睁眼,直到认清这月光般洁白的头发。

“你”帕林咳嗽。

茹丹人用猎物的衣领揩拭刀锋。

“不等等住住手我有”

有再大的嗓门,这儿也没人听见。“你醒了最好,”云缇亚说,尽管他在帕林眼中只找到急切,而并非自己所期待的恐惧,“可以清楚地知道是谁杀了你。”

刀尖停在对方右耳根,猝然一划。

鲜血喷薄之前,首先是金属链条的断裂声。

云缇亚看着那东西从帕林脖颈上滑落下来。

一如它离弃自己时,滑落额头,坠入永昼宫下的千呎深水。

是的。

那枚紫色日轮嵌金十字的护符。

“谁给你这东西”

帕林捂住脖子,指缝中殷红汩汩。云缇亚撕下布条给他包扎上,他本不打算让这人速死,那刀又被白铜项链卸去了力道,离要害还差点。“修谟。”耳朵俯下去,只听得说。

“什么”

那个他原以为已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是修谟。”

“他还活着”云缇亚喃喃,猛一揪对方领口,“他还活着”

“他叫我把这个交给你,作为信物,”帕林吐着血水,“我只不过晚了些时候。”

“你一开始没有拿出来,就是要试探我吗从劫持爱丝璀德起,那些环节都是你预先设计,为了看清我的底线,证明我是否有利用价值吗”记忆连贯起来,逐一闪现,毁灭的修院,和哥珊一齐燃烧的岛屿,理应死伤殆尽的寂火信徒竟莫名现踪鹭谷,前因后果的断片终于拼接成整体,“他种了两年粮食,是早为反抗军打算哥珊的一切牺牲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在哪儿,叫他出来见我放弃我,坐视我的惨败,或者说和凯约一样从未信任过我,这时却把我当成一条摇摇铃就会跑来的狗他选定的人是你”

“他不在这里了,眼下正在其他城镇和村庄游说所有可能加入的力量。光鹭谷当然不足以成事。我们每个人都只做了自己该做的。信不信由你,庭审前我根本没收买任何人,包括布莱顿你以为哥珊的死难都白费了你以为依森堡高层不知道那些事,不知道那座圣城如今破败到什么程度,曾呼风唤雨的狂信徒又是怎样像破布一样被抛弃,不留情面否则他们怎么敢打起旗帜与圣廷为敌我在这上面说谎了吗,大肆添彩了吗我可有半句假话为什么这依然是我的罪孽之源,足够叫你义愤填膺”

云缇亚举起刀。

他不想再听面前这人多说一个字了。只有唯一的途径能够解脱他们彼此。

杀了帕林。

“那护符里面,有修谟要给你的东西。”

利刃悬空凝固的瞬息,对双方而言都太过冗长,“他说和贝鲁恒的交代有关。”

云缇亚一脚踹倒他,扳动紫珐琅日轮开启暗盒,取出一枚纸卷。匆忙展开,目光与月光同时从纸上扫过

一撕为二。

正当他要进一步撕得粉碎时,手臂无由地僵硬了。云缇亚哈哈大笑,猛然跪地。两截纸张飘落,一幅标注完备的地图。

找到他

原来如此。

唤醒他

一切都按你的计划启动,照你的念想运行。庞大精良完美的仪器。

我乃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根螺栓。

终有一天他将复苏

而我竟痛苦于自己背上了操作这仪器的重担。

何等枉然。

何等愚蠢。

“你想让这些年来所有人的努力全部落空,让贝鲁恒的遗愿、修谟的奔走全都白费,让你自己付出过的心血都徒劳无功,让那些为此牺牲的人、为此堆积起来的尸骨都毫无意义,死不足惜”

帕林顿了顿。

他凝视云缇亚。那个刚才还试图割开他喉咙、现在却跪在泥泞中颤栗不止的人,正双手捂脸,仿佛以为能用手指盖住歇斯底里的狂笑。

“那么,你尽可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