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着一百名锦衣卫士驰奔山海关。
第二天午时,张素元重又立马在山海关外。
离开山海关还不到两年时间,雄关虽依旧,面目却已全非。
空阔的蓝天下,起伏的群山间,污秽、斑驳的城墙格外刺目,残破的旗帜随风摇摆,既见不到兵马,也听不到号角声,破败的气息充斥在每一丝空气里。
即将离职的经略王晋之,将张素元迎进帅府后,没有寒暄,没有客套,更没有宴请,两人即刻交接。
张素元罢职后,王晋之执掌了辽东的军政大权。他原本以为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凭着张素元打下的根基,只要稳稳守他个两三年,今后就可以一路青云,但谁曾想还不到一年,后台就塌了。
思宗登基之后,欠粮欠饷一天比一天严重,使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拆东墙,补西墙,将辽东表面的平靖维持下去。如今,即便他不贪一两银子,也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何况以前还有那么多窟窿没填呢。
当宁远士兵哗变之声不绝于耳的时候,王晋之开始后悔,更开始害怕,他从未想过这些泥腿子竟敢不服管束
王晋之后悔,后悔不该为了贪污的方便而将满雄和赵明教等大将调走,如果满雄和赵明教坐镇宁远,那说什么也不可能发展至今天这等不可收拾的局面。
王晋之害怕,害怕被思宗追究责任,他听说新君待人极为严苛,此番若能平安回家养老就阿弥陀佛了。
交接完毕,王晋之立马卷铺盖走人。王晋之前脚刚走,江成久后脚就进了帅府。
“怎么闹得这么凶”见礼已毕,张素元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小的来辽东后做的,和您交代小的正好相反。”江成久苦笑一声,说道。
去年冬天,江成久受命到宁远来见祖云寿,却发现祖云寿已被调至锦州。抵达锦州说明来意后,祖云寿大喜之余,不禁连声苦笑。他告诉江成久,说跟本不需他们暗中使力,宁远大乱就已迫在眉睫。驻守宁远的十三营共七万余将士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而且就连这一顿饭也只能吃个半饱而已。
得知张素元打算重回辽东,祖云寿当即变卖家产,就连夫人左氏的首饰也一件不剩地全部捐出,决心不论宁远局势恶化到何种程度,在大人抵达辽东之前,务必要稳住前线局势。
在祖云寿带领下,有不少将官也都或多或少地拿出钱来,从而使戍守锦州一线的四万将士和妻儿老小始终能吃饱穿暖。
听罢,张素元一声轻叹,将士们竟苦到了这种地步
接着,江成久从怀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交给了张素元,这份文件就是江成久滞留辽东这么久的原因,文件里详细记录着辽东主要将领在这期间的言行。
汰庸留精,汰懦留勇,汰贪留廉,对辽东整个军官系统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就是张素元决心暂时离开辽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要借机完成这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等张素元放下手中的文件,江成久说道:“大人,小的已筹措了三十万两银子,全部存放在小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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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素元摇了摇头,说道:“成久,除了朝廷拨发的饷银,别的银两暂时还不能用在辽东。”
看到江成久疑惑的目光,张素元没有解释,思宗绝不会对他放心,严密监视他是必然的,目前还不能让思宗察觉到这方面的异样。
江成久领命离去后,直到潜入宁远城中,心中的寒意久久都没有散去。他认为自己就够狠的了,但和大人比起来,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名单上,大人用毛笔抹去了一百三十七个人的名字。
杀一百三十七个人,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但这些人皆罪不至死,真正论罪当死的,大人反而没有抹去他们的名字。如果走正常程序,绝大部分人甚至连最轻微的罪名都落实不了。打士兵几个嘴巴子,踹两脚,骂几句能定个什么罪想找出贪污几十两银子的证据,更是比登天还难。
江成久知道,大人不喜欢这些人留在辽东,但走正常程序,弄走这些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所以才要借士兵哗变的机会清除这些人,但这也未免太狠了点,虽然他也恨这些人,但要他就为这点事杀了他们,他做不到。
这件事的影响之深远,别说江成久,就是张素元自己也远远没有料到。
不管这些人论罪当不当死,如果将他们明正典刑,其影响必将远远不及这种以非常手段处死他们,从此,张素元治下极少出现打骂士兵的现象和克扣军饷的事。
从此,张素元麾下的人不论职位高低,都极其小心地遵守一个原则:绝不能做大人不喜欢的事。
从此,
张素元无意间制造了一场追随其一生的恐怖。
籍着整顿山海关的防务为由,直到第三天深夜,张素元方才率十几名亲随,乘着夜色奔宁远疾驰而去。
七十八章 生机
六月的沈阳,阳光灿烂,佳木葱茏,正是鸟兽肥壮的季节。
纵马驰骋在山林间,皇天极不再仅是后箭的大汗,他也是亲自统帅儿郎们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围场射猎,对唐家天子而言,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消遣而已,但就是这种还能多少展现些生命意志的消遣也早已少有人问津;对皇天极而言,围场射猎也是一种消遣,是他最喜爱的消遣,但又绝不仅仅是消遣。
利用围场射猎来练兵,是离人的传统,皇天极更将它的功用发挥到了极致。每年夏、冬两季,他都要将兵马轮番拉入山中结营,也不管有没有收获,不到将士们筋疲力尽,不累个半死的程度就决不肯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