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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9(1 / 2)

不出别的什么,松开手,指了指门,“你走罢。”

那女子怔愣地望着他,忽地蹲下身发狂地去抓那匕首,马文才一脚将匕首踹开,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他怒了,“你究竟想怎样”

那女子艰难地去够那把匕首,马文才脚尖一勾接住,手腕翻转将它钉在柱上,“你杀不了我。滚罢。”

她悲戚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叽里咕噜地说着戎语,只能隐约辨出几个汉文词,“走哪里”

“什么声音大人”

“别进来”

门口的声音消停了一会儿,接着嘻嘻哈哈了一阵走了。

“你逃罢。游过淮河就是你家了。”马文才收敛了怒容,一边用手指比划着。

氐族女子满面泪痕地摇头,抱住胳膊痛哭流涕。

“脏。”她揽住自己破碎的衣服。

马文才发现她也不过十五六的光景。

“你们没有家人”她扭曲地憋出这么几个字,“你们就没有家人”

你们难道就没有家人

你们难道就没有家人

女子哭了许久,再流不出泪,自暴自弃地朝后一倒,靠在桌脚,奄奄一息地朝他伸出了手。

马文才犹豫了一会儿把匕首递给她。

她笑了,一寸一寸把匕首刺进了自己心窝。

68、

梁山伯很快受到了马文才的信。

山伯亲启:

见信如面。罢了,我不弄这花腔路数。今年怪贼老天,二月里净是沙尘,军中谣言四起道是天降凶兆,人心动摇。

氐人频频骚扰军帐,抢我粮草。好在火铳守得紧,尚未受窃。豫州军军纪松散,夜哨马虎,还常有出逃渡水劫掠妇女的。我颁了禁令,不让小子们掳掠边境村庄,如若不然,我们与蛮夷又有何异只是我年纪尚轻,履历暂浅,行伍间好多不待见。桓熙为人放浪,成日不见影踪,鬼鬼祟祟,对部下颇有怠慢。今日他邀我巡淮水,一水之隔,对岸氐人虎视眈眈。我与朱雍计划着过些天趁着风沙杀到对岸去,杀杀氐人的威风,也好在军中立威。

好事是朝廷拨了一批新马,经过一年暖冬养得膘肥体壮。我遴选了两千人组了骑兵团,配上新作的火铳,想来往后会是一支劲旅。

真正到了此地才发觉你说得不错,之前我过于自负,许多言语现在回想多有惭愧。军旅生活并非豪情与鲜血,在权力倾轧之下仍是无奈,日复一日也枯燥得很。不必担心我,纸上顿挫艰涩也俱是无病呻吟,过些日子有仗打了恐怕会好些。

想你。

你也得想我。

愚兄马文才 宁康元年二月初十

梁山伯看得心酸。他不知道马文才这般骄傲狂妄之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照理说他该劝他莫要冲动,伺机应变。桓熙如今忙着内斗,必无出兵之意,贸然攻击是十分不讨好的。只是笔悬在半空如何也下不了,再下笔时笔尖已微微僵硬。

马文才的言语中有显而易见的漏洞。家仇国恨,歃血中原的天性迫使他不得不将武器对准彼岸的同类,也惟有如此方能证明他存在的意义。他是怀揣着杀光敌人,抢回故土的信仰长大的。然而他如今不愿部下劫掠氐人,奸淫妇女。在军帐间无数次悄然一瞥中他渐渐发现所谓夷狄,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他们所作所为甚至可能是无可厚非的,他们也只是想要一块立足之地。

梁山伯在这一张纸中看见了马文才的迷惘。

只是战争本身就充斥着太多矛盾。

夜更渐行渐远,砧声落落。梁山伯望着毕毕剥剥跳动着的灯花,伏在案前思索良久,再提笔时墨痕已干。

“再来一组”

马文才不顾队伍里爆发出的巨大抱怨声,抬手抽了两鞭,胯下的战马惊叫一声扬尘飞驰,在逼仄的山路上四处躲避。马蹄起伏之间马文才左闪右避,脸上仍是被树枝割出道道血痕,他却目不转睛,恍若不觉,山回路转猛地大喝一声,反手一剑,在一排参天大树上留下一道断错惨白的伤痕。

沙尘滚滚,身后的将士见他身先士卒,也无话可说,一个个吼声震天,策马扬鞭。登时训练场上一片刀光剑影。

后勤兵拾好了满场的箭,插在箭筒里,在骑兵经过时熟稔地挂在马侧。

马文才膂力惊人,拿了仓库里最重的一把锦漆弓,一时搭上三把箭支,胯下的马仍在飞奔,他上身却纹丝不动,双目一凝神,弹指之间一道破空之声,箭镞没入百里外的木靶中,中间一支正中红心,羽尾仍在风中颤抖。

“好”身后扬起一阵叫好声。

马文才勒住马笼,睥睨地望着这群灰头土脸的同僚,“练成这样了再吃饭”

场上顿时一片激奋高呼,混着骏马有力的践踏,尘土弥漫,遮天蔽日。

二月十七晚,氐人偷袭弋阳军。

夜号哑了,直到淮河边猛地亮起近千火光,夜哨才惊慌失措地擂起鼓来。马文才翻身而起,撩开军帐,暗骂一声,赤着上身披起甲胄,操起火铳朝天放了两弹,大吼一声,“弟兄们,给我杀”

氐人胆大包天,趁夜哨换岗,就着夜色渡过淮水,到军中寻着粮草,抱了就跑,直到回程路上被发现了才亮出银刀,边杀人边撤退。

朱雍找到马文才的时候身上已经挂了彩,叫喊声冲天,他不得不贴着马文才的耳朵咆哮道,“妈的月初刚到的大米面粉全被搬走了”

“水军在哪里陈越陈越水上包抄”

马文才冲到河岸,看见胡垣笨手笨脚地在填弹药,狠踹他一脚,抬手把火药塞进炮肚子里,点火,“轰”的一声雷鸣,岸上的氐人缺胳膊断腿的落了水。

水上陈越已经带人笼了过来,火把绵延,把夜空烧得通红,氐人顶着粮袋往回跑,一部分已经上了岸,河中心大部队被截住,陈越一挥手,无数飞箭投入水中。

“妈的面粉进水会沉的”朱雍带兵剿杀河岸上负隅顽抗的氐人,己方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一片仓皇,模糊间将同伴杀下水去。河水很快被染成了火光的颜色。

“比给他们好。”马文才面色阴沉,爬上船向陈越驶去。

氐人走投无路,只有丢盔弃甲,丢下粮草四处逃窜。不得不说,塞外混久了,逃跑能力还是不错的。

马文才咬牙,想起梁山伯给他的回信:敌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胸膛一震,大声吼道,“给我冲抄了他们老家”

登时呐喊冲天,数百匹战马涉水飞奔,箭雨如麻,残酷地将无数逃兵射死在河岸上。对面死寂的村庄如同被巨手摇动,吐出漫天的黑土来,氐人怎么也没想到晋军会渡水来攻,此情此景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上马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