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我有种预感,就是她连这样平静的生活都无法继续下去,所以我必须了解情况。
“她很孤立。”曾部长突然转过脸来,“但是不能怪别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淡淡地说,“你们那些事情造成的后果,破坏了长川的政治环境,在那里,已经没有人能够容纳她。”
“哦。”我说,“我知道,是这样。”
“政治上的东西,她早就无所谓了,那也没什么。”我又说,“现在我关心的,是她的生活会怎么样。”
曾部长看了我一眼,又别开脸去,他没说话。
“快到两会召开,马上就要换届。”我说,“长川这次班子调整,苏静美会被换下来,是这样吗”问这句话的时候,我转过身子,郑重地凝视曾部长,我希望他能提供一个准确的答案。
曾部长的眼神依然飘移,没有停留在我身上。他看着道旁的绿树,良久之后,才叹口气说,“过渡了三年,记忆不再清晰,有些事情人们忘记得差不多了,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存在,应该可以下来了。事实上,她在那个位置上,让大家都很尴尬。”
“情况你当然清楚,这个很自然。”他说。“没有人会去帮助她,那里都是她的政敌,每一个都是。”
“是啊,我理解。”我说。虽然有点无可奈何,但也没什么惊讶感这个情况确实在我意料之中,也确实是个自然的抉择。而且从政治角度考虑,这样的抉择很正确。
“那么”我略微考虑了一下,又提了一个问题,“下来之后,会怎么安排她”
“不知道。”曾部长回答得很快。“这个事情,不该让我来回答。”
“是的我知道。”我说,“我只希望你提供一个判断以你曾部长在汉江这么多年的政治经验来看那些人,将如何处理这类事情”
我们是一边走一边聊的。这句话说过之后,曾部长停下脚步来。“对不起。”他冷冷地说,“我无法提供你要的这个判断,也没这个义务。”
“哦”我回头看他,“是吗”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点”他又说,“一个花瓶,失去了存在意义,不再有价值,不再有平台支撑,下场是什么”
“会摔到地上来,会自由落体,会粉碎可以向你保证”他冷笑了一个,然后转过身子。“我回宿舍,不跟你谈了。”他说。“还有个材料要写。”
“别走”我想都没想,一把拽住他,“那些人会对她做什么”我问他,“你一定要告诉我”
“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曾部长用力摆动一下胳膊,企图把我挥开,但是没有得逞。“沈宜修直到现在,你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吗”他的神情依然没变,但是声音提高了一些,听起来象在发火,“现实怎么样,如果你还不清楚,那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我看着他的冷淡,感觉心里有点发凉。
“这个圈子里,存在全身而退的说法吗”曾部长面无表情地说,“她了解那么多的事情,人那么聪明,还有那么复杂的想法,观点又偏激,这么下台靠岸,一走了之谁还能控制她谁能保证横刀的网文事件不再重演”
“是这样吗”我有点发愣,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不放,“那又怎么样”我说。
“这种情况最后会怎么处理,我真不知道,也猜不出。”曾部长无可奈何地说,“但是沈宜修,你跟这事还有什么关系你已经从这个漩涡里被人扯上了岸,现在你是沈先生,你有很好的前途,根本不需要再把自己跟她绑在一块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苏静美的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那就让她过去吧。她的结果怎么样,你没有办法也没这个能力去干涉,那就算了吧,放手吧”他说。
“哦。”我说。然后我把他放开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曾部长摇摇头,随手拂试一下被我弄皱的衣服,然后默默地走了,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望着他踽踽而去的背影,我感觉自己的心,就象他那衣袖一样,顷刻之间,皱了,乱了,但是我却无法拿出来从容地挥一挥,理一理。
第五卷 钦点翰林,天子门生 267 工作还是生活这是感觉的问题
星期六,我回到了八十七号楼。
学校也在西山,距离疗养院的路程不算太远,按照管理规定,我和其他教员一样,平时跟学员们同吃同住,到了双休日回家休息是的,疗养院的八十七号楼,就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的家。
其实从个人感觉出发,这个家不算温暖,我对它没什么依恋,我把八十七号楼理解为自己的另外一个工作场所。而且如果有选择的话,课余时间我宁可守在学校,跟我那些学员们开开玩笑互相调侃打趣,也好过一个人呆在别墅里搞什么学术研究,对付那些冷冰冰的理论政策、政治哲学。但是很可惜,我没得选择,组织规定,只能回家这也是由我的工作性质决定的。事实上我并没有完整独立的休息时间,我的生活,就是工作,感觉是这样。
这个状态持续了三年,从本质上看,我的工作内容确实枯燥乏味。虽然已经习惯了孤独冷清,但是坦率地说,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状态。但是也没办法,组织安排,只能服从。
当然,这样枯燥的工作方式,也不完全恒定,有时候会有点变化比如说,上官仪来的时候。
大概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是说女人的大姨妈啊,别想歪了,上官仪会不定时地出现在八十七号楼,为我布置工作和学习的具体任务,同时带给我一些理论研究的课题,或者传达领导人们的指示精神,安排我写上一篇大文章。
自从我兼职理论教员的一年多时间以来,上官仪出现的次数更频繁了,常常连续几个周末,她都跟我一块度过。我们会一起用餐,然后探讨分析当前的时事热点理论动态,她会向我展示一些最新的文件材料,并且为我最后完成的理论文章作出修改,或者增删一些观点看法,我们以合作的方式进行工作。
工作通常会持续到很晚,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跟苏静美一样,上官仪也是独身,这样疯狂的工作方式并不影响她的家庭生活而且据她所说,要将独身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