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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做这一行。漕运忽然断掉。要让他们另谋生路。对他们来说只怕是比断奶更困难

“那么。我们以后就连用肩头讨口饭吃都不行了”一个叫苏阿来地老肩夫哭了起来。这是一条清江码头地汉子。五十多岁年纪了。却还挑得动上百斤地东西。筋骨结实得就像铁打地但这会却承受不起这个打击。整个人瘫倒在地。痛哭起来。“这是几百年传下来地营生啊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呢”

“别这样”一个二十几岁地挑夫说:“听说上海那边现在正缺人。也许我们”

他说地是海军都督府衙门公布的消息。李彦直也考虑到运河两岸上百万人的生计,因此在北京决定改漕运为海运后,便派人沿途散布消息,说上海等沿岸港口处处缺人,而且工钱比运河这边多了三成,也有许多苦工听到消息后去的,不过,苏阿来却不相信这个。

“你们太年轻了”他摸着手里的扁担:“我们祖祖辈辈。就是在这清江码头上讨饭吃。这里虽不是什么大地方。但什么时候有船来,什么时候有工开。大伙儿都清楚。往来的是官船也好,是私船也罢,什么样的船能给他们做工,什么样的船不能给他们做工,做了有多少工钱,祖祖辈辈都有规矩啊。大家只要依着规矩,一步踩下一个印,一个肩头一担货,都明明白白,拿了钱就能回家去。去到上海那边,那边有这样的规矩吗没有而且上千里地路啊,我们走得到那里吗就是走到了,人生地不熟,家又不在那里,祖坟也不在那里,就是多个十倍的钱,又哪里比得上在家门口出力拿钱啊再说,从扬州到天津,几千里的水路,沿岸上百个码头,每个码头都有人。现在却改成从上海到天津,就变成两个码头了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的人手我们清江码头的人能去上海,别的码头的人也就能去。等我们去到,怕是几十张口争一碗饭吃,我们争得过人家吗就算侥幸争过了,哪里又如以前吃漕运的饭安稳啊”

他也没什么文化,只是肚子里将这件事情琢磨了上百次,这时说出来,句句打动了挑夫们的心,船夫听说也都害怕起来:“你们都这样,那我们怎么办现在他们走了海路,听说走海路地都是操几层楼高地大船的啊我们哪里会操那个”

恐慌地情绪就像病毒一样,在淮安弥漫了开来,像苏阿来这样的人依赖运河惯了,早已变得没有其它本事。甚至无法接受其它想法,只是惯性地想保护自己的过去,保护运河的过去而已。

新总督派了官吏出来,想说服他们,可这种事情又哪里是说服得了的

“总督大人漕运不能断啊”

“朝廷不能不理我们啊”

“请朝廷开恩”

数十名父老跪在外边递交万民书、请愿书,递交之后就跪在那里不走了显然朝廷若不答应他们地要求。他们就不想离开

漕运手里虽然有几千官兵可供指挥,在其辖下还有数万人名义上也听他的命令,可是数万人分布在各州府卫所,而从他到任之后,漕运衙门外头就没日没夜地围着上万人,而且每天都以数千人的速度在增加。其中还有不少人由于断炊已久竟饿得饥肠辘辘

被几万人包围着,那感觉肯定不好受,若这些人还饿着肚子

新总督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他连上奏章,但徐阶的回复却是斥责北京诸公要他来淮安就是让他安抚百姓。拖上一拖,现在新总督却将事情丢给朝廷,自然要挨骂。

这时北京和上海书信来往。正探讨着该如何善后,而朝中已有一派声音出来,认为应该马上停止海运,以平民愤

连丁汝夔也认为,当初将漕运改为海运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南京已经平定,天下一统,政归北京,再搞海运就没有必要了。

“维持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啊”

但这个提议李彦直却拒绝了:“当初骤然断漕改海。是有些仓促,但现在停止海运,运河沿岸也许会平宁,但东海就要乱了”

“但是运河要是乱了,就整个天下都乱了”徐阶派来的特使大叫道。

“天下乱不了地”李彦直淡淡说。

李彦直的强硬态度让陈羽霆觉得有些不安,他觉得北京方面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就想劝劝李彦直,要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但商行建在旁边见到他要开口,就拉着他的袖子阻止了他。

事后陈羽霆问商行建为什么阻止自己。商行建叹道:“幸好你是在都督手下办事,若是你独个儿在官场上混,这回别说做成眼下这般事业,只怕早被人整死了十几回了”陈羽霆不解,商行建说:“徐阁老不是个只会清谈的人,改漕为海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清楚得很但他却放任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为什么是因为他们要借这件事情趁机收我们的权哼,今天都督只要退让一步,接下来就会陆陆续续有后着跟上来。逼得我们不得不一点一点地交出各种权力。今天恢复漕运。明天也许就要重建卫所,后天也许就要更改市舶司的规矩。恢复到有限交易地朝贡体系去”

说到这里商行建叹了一口气:“徐阁老是看透了我们不会放任国家糜烂,所以才会拿这个来逼我们。我敢说,若我们这时候退了一步,接下来一定会出现更多的两难之事来逼我们一步步放弃手中的权力,直到天下恢复到徐阁老心目中地郢治为止”

“可是我们不退让呢”陈羽霆说。

“如果我们不退让,那徐阁老就得退让了。”商行建笑了起来:“那样我们就可以步步逼进,直到天下发展到三舍心目中的正道为止。”

他还有一句话没挑明了,那就是李彦直能这样做的前提也是看透了徐阶不会放任国家糜烂,所以才会不理会徐阶的逼迫。

商行建心里认为,若从这个角度来讲,徐阶在耍尽权谋的背后都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也正因此他才会对远在北京的这个阁老心存敬佩。

但陈羽霆心里却感到难受,这个政务精熟的能吏也不是全然不懂权谋斗争,只是道理他懂,却做不来他总感觉,不管目的是什么,能忍心以上百万人地身家性命来行权谋之事的人,“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