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这个为人母的尊贵女子,眼光熠熠,静静说出这一句,等待着她的回答。
那眼神里的希冀看得叶爻微微不忍。
此时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享有无上尊荣至高地位的一国太后,而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在替自己的儿子询问她的心意。
而原因,自然不必说。
这个母亲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胸怀坦荡,永远不会强求自己心仪的女子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更不会委婉地表达倾诉自己的情意。他只会实实在在地付出。
叶爻忽然不忍心说出自己原本已经准备好的拒绝之词。
就在昨夜,这寂寂深宫之外,月华倾泻之下,有人含笑贴近她耳畔,手绕青丝,在夜风里旖旎低语。
结发为夫妻。
缠绵的五个字,纠缠了她满怀思绪,纷纷扰扰。
太后望着沉默的她,忽然道:“关于姑娘在贵国的一些传言,哀家多少也听过一些。”
叶爻没想到她说出来的是这么一句话,一时微微惊愕。
传言什么传言
“贵国那位年纪轻轻的左相,哀家虽不曾见过,却知道他名声不小,也听人形容过那人,确实人中龙凤。只是,姑娘如此卓然的女子,莫非,是真的有意将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流连风月、心机深沉之人吗”
这位太后也真是朵奇葩,当着她面直接求亲也就罢了,居然还开门见山的问自己和顾西陌的关系。
可她知道,太后说的是实话。
叶爻咬了咬唇,叹息一声,敛衣襟对着她缓缓施礼:“太后爱子之心也要十分感动,只是,叶爻已心有所属,恐难从命”
殿外似乎有人踩到了什么,发出一阵轻响。
太后的眉毛挑了挑,沉默许久,不发一言。
叶爻咬咬牙,一声不吭的跪着。
“哀家若是亲手书信一封,呈送贵国国君,不知他会作何想法”太后的眼光隐隐犀利。
北地民风剽悍,做事向来讲究爽快利落,绝不擅长含蓄委婉。
她这样说,就真的可能这样做。
若真如此,正值此两国交好之际,天朔帝必然乐见其成。
叶爻一惊,脱口而出:“太后您何必强人所难”她顿了顿,把心一横,“您难道愿意自己的儿子卧榻之侧共枕之人是一个不爱他的女子”
“哀家只知道,你是我儿子想要的人。”太后面不改色。
叶爻哭笑不得。
这样蛮横霸道蛮不讲理,果然是北地皇族。
“以你如今的功绩,回去必然担任军中要职,景炎国数百年历史,还未出现过女子从戎的先例,何况,那位左相,”太后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但凡有政治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看似事事散漫不经心,实际并非如此,你们那位帝王是个多疑的性子,只怕容不得他太久,至今未有动作,不过是未拿到把柄而已。”
言下之意,不必说也能猜出来。
叶爻脸色变了变,却没再说什么,只将头深深埋在地面,咬牙道:“您儿子陛下他十分优秀,但是,叶爻此心已经托付于人,无论如何,无论前方多少艰难阻绝,我愿陪那人承受,那人一生都在行险,那么我愿陪他经历,只求太后成全。”
她声音冷静清晰,一字字掷地有声。
“你可不要后悔。”太后紧紧盯着她。
叶爻跪伏在地,咬着牙不吭声。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有些疲倦的声音响起:“你起来吧。”
叶爻缓缓抬头,转身,恰好看见殿门外角落处那一抹飞扬的玄色镶金边袍角。
那个挺拔的身影一直默默站立着,此时终于走进来,一如往常,冲两个人笑了笑:“母后,您这是做什么,替你儿子来说媒这也太让人家看不起我了吧”
一把将叶爻拽起来,皱眉道:“跪什么跪,看着好像犯了多大罪似的。”
太后不做声,也不看他们,也不解释,也不诘问,只是默默地吃梨。
晁怀烈却敛衣襟拜了拜,正色道:“母后,您真的误会了,这位叶姑娘,是你我和阿妤的救命恩人,我和她,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哎呀,解释什么,”叶爻拉过他,“太后那么聪慧的人,肯定一说就懂的。”
却有些心酸。
毕竟晁怀烈的心思她不是不懂。
她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太后拿着梨的手缓缓放下了,“你要怎样,我的儿子”
这对如今已是天家母子,却还是用着彼此间最亲近的称呼。
“儿臣只希望母亲安康,国运顺遂,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晁怀烈静静看着自己的母后,平淡的说着。
太后的手颤了颤。
叶爻微微震撼的看着他面容平静的说着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筹划了
“你如今是一国之君,怎可不考虑婚娶之事”太后瞪大了凤眸,挥了挥手,“明天修书一封,等这边局势稳定了,你去景炎国求亲。”
叶爻这次真的被震惊了。
晁怀烈愕然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娘,无声苦笑。
“听说景炎国有个小公主,叫什么上官灵”太后懒懒的说着,眼睛却看着叶爻。
“太后说得不错,那小公主,确实不曾许下亲事,不过”她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
她当然知道上官灵为什么多年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