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小子,一个人来不够,还要再带一个来!不用推门便已经嗅到了浓烈酒香,门一推开,酒香更是扑鼻。此般程度,已足够让至清觉得晕乎。
你这家伙,酒量不行非要喝,醉得躺到天下湖旁这个笑话都传到这里来了,你还敢来喝!酒翁吹胡子瞪眼,嗓门倒是大,却丝毫没有要动手驱赶至清的意思。
至清赔笑,一边给酒翁顺着气:您老别气,这不是没在天下湖冻死又回来了么。我这笑话传得远,不就说明您老酿的酒天下无双么?
佩麒这次也是开了眼界。一路走来,从没见过至清这般讨巧顺气的。
酒翁似是就吃至清这一套,全程未分给佩麒几分注意,便大声喝道:什么风又把你小子吹来了?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至清一摸鼻梁,不着痕迹地看了佩麒一眼,说道:这不是听闻又有新酒,就
这不着痕迹的一眼恰巧落到酒翁眼中,便知晓是哪阵风把至清刮来此地了。此时酒翁才一见佩麒,顿时色变,对至清冷哼一声:你倒是消息快,酒在后山,要喝自己挖去。
至清装作未见酒翁乍变神色,带笑赔罪之后便拉着佩麒离开这小屋,直奔后山而去。
此地至清已经熟门熟路,即使天色将晚,七转八绕还是找到了酒翁藏酒之地。
至清极是老道,右手掌心贴地一触地面,便知道新酒在何地,不用佩麒多言,不一会儿便有两坛新酒被起了出来。
两人寻了一个山崖,并肩盘坐观这中山夜景,看那漫天星河。
至清看着星河,佩麒看着至清。
你都不会有好奇心吗?佩麒看着至清侧脸问道。他明明看到了酒翁乍变脸色,却到如今却还是不问一句。
年纪大了,没什么好奇心了。至清神在在回一句,听起来还挺像这么一回事,说罢又接了一句:你若是想说,我自也是听着。我向来善于倾听。
至清回眸,与佩麒对视着。
佩麒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玉离岛时候的至清,眼眸比之现在要明亮不少。
星子再亮,又怎敢和玉蟾争光?可一双眼,又怎能从月芒渐渐微弱变为星光?
至清后背一僵,却并无多余动作。此时佩麒指尖正缓缓滑过至清眼帘,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玉离岛与此地有和不同?
☆、第十章·浮生
星斗罗列,半生沉浮。
玉离岛与中山有什么地方不同?至清也在想着这个问题,有哪里不同吗?
起手拍开封泥,佩麒将手中新酒递给至清。
至清接过酒却未道谢,而是痴痴看着坛口酒渍,食指挑起,手指搓揉散开酒液,留了三分酒香在指尖。
至清痴态尽收佩麒眼底。
你们人类都这么懵懂又无知吗?佩麒打断了至清此般痴态,没等至清回应,复又问道:即使你是人类尊者也不懂得吗?
至清敛回不知飘到哪儿的心神,闻言仰首笑了。
佩麒不解。
或许有人懂,但那个人不是我。深山古庙小僧,闹市新观老道,红尘几何,总是有人知道所有的事,但那个人不会是至清。
心在这人世间,便不会懂得人世事。
所有生灵都这般矛盾奇特,还是人类尤其如此。佩麒拍开封泥,一口灌下,少了几分清冷刻薄意味,倒是显出几分少年狂态。
至清终还是笑了,你怎么总在问一些我答不出来的题呢?此事你该去问僧人,道士,都比问我强得多。
佩麒问不出个答案,因此便无言可说了。至清懵懂,他也不懂。
那你那一日,又为何要救我?佩麒死死盯着至清,此时至清才发觉月华下佩麒的眼瞳之中微有金芒。
至清久久不答,却无敷衍回避意味,佩麒这才知道至清根本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或许是因为机缘吧。至清想了许久,给了佩麒一个此般摸凌两可的答案。
胡言!你根本没有想起我是谁!看见佩麒皱眉,至清便知道他是有几分恼了,不自觉摸了摸鼻梁笑着,眼睛却就是不看佩麒一眼。
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说罢,佩麒别过头去,再也不看至清一眼。
至清这厢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记忆不错,但是有时候随手做下的善事,随手结下的善缘,他也没办法都记住。思索良久,至清还是分毫印象也无,见佩麒也不理他,便只得自顾喝酒缓解几分尴尬。
至清缓缓饮下新酒一口,酒一入喉,眼中所见却非中山景色,而是身处一片雪白梨雨之中。他此时正盘腿坐于那渐离亭中,耳侧正有人在奏琴。
不用看去至清便知道能弹出此般曲调之人,绝对拥有一双白玉纤长的手。
抬头看去,一身朱衣,惊起浮生半阙。
至清看着这背影,想说些什么,终是未出声惊扰。
曲调时而缓,时而急切,当真应了那一句——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当真应了那一句
乱我心曲
至清倏然睁眼,入目便是清晨天光。
我还以为尊者好酒量,哪知你这一口便要醉个一夜。耳侧是带着嘲弄的声音,佩麒正斜睨至清,满目不置信与嘲笑。
至清感觉衣摆略有潮气,便知道佩麒还真就看着这般醉态的他在这深山之中枯坐一夜。
那还真是麻烦佩麒守我一宿了。至清起身,拂过几片树叶,敛去几分潮气,笑着打趣佩麒。
佩麒皱眉冷哼一声未答。
至清看着手中酒坛,开封后只饮了一口就醉倒了,这酒气都逸散了许多。
至清将酒坛放下,手中一扬出现巴掌大的小鼎,正是那日曾用来禁锢骨妖凝香的乾坤鼎。
小小乾坤鼎浮于至清掌心,佩麒虽是未面向至清,眼神却还是落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许久不出声。
半晌过去,薄雾已然散去,此时至清才终于从鼎中拿出什么东西来,随后便放到了新酒之中,随后便为酒再次封口,埋入地里。佩麒就静静看着至清此般行为,许是昨夜气还未消,明明一副疑惑的模样,就是把话问不出口。
是酒不好喝吗?是酒翁的声音。就在至清忙活时候,酒翁来到此地,静静看着至清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