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自是感觉到了颊上微痛,却并没有拂开那浸出的血珠,他从来潋滟的一双桃花眼微眯,微泯双唇透出几分厉然来。
蚩离,让我看看。眼中厉然,口中吐字却是轻缓,似是哄骗着哪家的孩儿一般。口中是请求的言语,却仍旧一步步向着蚩离走去。
篱珠跟在至清身后,几番欲言又止,几番眼眸流转,最终敛下言语,青葱玉指紧握,浑然不管那沁出的血迹。
之间蚩离靠在殿中椅子上,面色苍白如纸,眉眼具是冷厉,不似之前见至清时那般清远模样。双眉微皱,薄唇轻泯,至清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狠意,却也全然不惧,几步便走到了蚩离身边。蚩离虽是眉间带戾,却没有继续出手阻拦。
此时还正是正午,这冥寞殿中确是一派森然冷意,蚩离在这殿中一身红衣更衬得其脸色苍白似孤魂野鬼一般。
至清此时距离蚩离不过一步,低首便是蚩离直直看来的冷厉眉眼。每一个眼神都似冰刃,一把一把凿在至清心上。明明是带着狠意与戾气的眼神,却也还能撼动心神,意识到此的至清略一晃神,但很快心神便被蚩离眼底那几分血色戾气给逼了回来。
蚩离本就是妖类血瞳,至清虽不知道他本体为何,但是妖王的一双血瞳还是知晓的,可此时蚩离的眼睛明显不同。
至清眼瞳一周发出些许微末精芒,他凝神便看到蚩离眼底去。
虽是被压制得极好,但至清还是看到了蚩离眼底的那分魔气。
你入魔了至清看着蚩离双眼低喃道,只换来蚩离冷视。
果然如此可是怎么会呢?身为妖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入魔呢?
至清愣愣看着别开头的蚩离,随后没问蚩离便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腕。蚩离没有挣扎,随至清握住他的手腕。至清此时心神全在别处,竟是没有发现蚩离的顺从。
蚩离看着清瘦,但握在手中的骨架却并不清瘦,只这一握,至清便知道蚩离有多好的根骨,但这是次要,至清只想知道这魔在何处。
所触肌肤微凉细腻,分去至清一分心神,随后那一分心神随着至清灵力在蚩离经脉内运转而散成烟沫。
放手。
直到蚩离出声,至清才发现自己已经握住他的手腕良久。
至清将蚩离的手腕放开,不再看他,也不言语。
站在至清后面的篱珠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又实在不敢出声询问。当她听到至清说蚩离入魔时她并不惊讶,但她想知道至清究竟能不能帮到蚩离。
王一直不肯言明他此时状态究竟如何,十二妖将无人不关心此事,只有蚩离一人忽然不将此当做一件事儿,观他言行也似不打算除魔,篱珠见此也是被逼得急了才在无奈之下壮着胆子联系至清。
至清看着蚩离的左手,对篱珠缓声道:篱珠,你暂离此地,我有话要和妖王详谈。
篱珠没想到竟会等到这么一个答案——妖王不说,降魔尊者也不应答。
虽是心有不愿,但篱珠应下后便离开。门扉被篱珠掩住,至清只觉得这大殿更森冷了。
至清看蚩离是不打算能和他多说几个词,可是有些话他也问不出口。
几番僵持,至清终还是开口了。
你怎会染上这蚀心魔
蚩离不答,至清便等。等了许久,等来蚩离一笑,眼中含着几分不屑。
心中有魔,被蚀也算得正常。
这是至清第一次看见蚩离笑。
即使是在饮过半浮生后的那梦中,至清也想过若是蚩离笑起来是何模样,是何等倾倒风月,却从未想过他真正看见蚩离一笑竟是会在此时此刻。
心中无魔,如何蚀心?
心中有魔,才能蚀心。
☆、第十二章·风声
冥寞殿里两人静默,陡然一阵阴风,将凉意吹到了至清的骨里。
人间妖王,心中却有魔
至清怔怔看着蚩离绝世容颜,甚至都忽略了蚩离唇角还未消下的一分笑意,他只想从其中找出些许个玩笑意味,可无论他找了多久,他都没有等来自己想看到的那分神色,只看到蚩离眼中愈发浓郁的嘲弄。
蚩离的眼睛似乎在说:你奈我何。这话蚩离虽未说出口,但至清看出来了。
至清眉眼低垂。他这略一低首,光逆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是何情绪。
蚀心魔有办法祛除,你
良久,低沉声音自冥寞殿响起,蚩离看着至清,眉头微皱。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祛除蚀心魔。至清一句话说得断续,全然没有当初为凝香祛除魔气时候那分洒脱自信。
无需。至清话音才落,便听到蚩离拒绝,至清张嘴欲要说些什么,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至清到喉头的话没能说出口,便被人打断。
一个至清未见过的妖在击门三下之后便直直闯入了冥寞殿,他似是没看到至清,直直气急朗声道:王,外界传您入了魔,玉离岛被十多周遭大妖围住了,想要见您
至清顿时握掌成拳。来时都未曾听过蚩离入魔一事,自己甫一登岛,边有人来此地闹事,至清不由得多想几分。蚩离入魔真是有心人设计,还是被人走漏了风声?
来人明显很是了解蚩离,见他不言不语,便知道不打算见那些大妖,可这不见他们,传言便会愈演愈烈,到时候来玉离岛的,可就不是那十妖百妖了。现在十几个还能敷衍,时日一长,这还要如何掩盖?更何况,王的确是
我去吧。至清轻叹一声,转身背对蚩离。
这时来人才像是看见了至清一般。他不应至清的话,等待蚩离的回答。
至清似是知晓自己等不到蚩离的回应,拂袖便向殿外走去。
蚩离看着至清背影,目中一片漠然,无意去拦,也无甚感谢之意。
来人见蚩离模样,便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见至清向外走去,犹豫不过一瞬,便跟着至清出去了。
哼殿中响起冷然一声,不知是在嘲眼看着什么。
至清并未问路,直接便向着妖力最盛之处行去。他这一步步走得坚定,跟在他身后之人岂又知道就连至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为蚩离拦住那些循着风声而来的大妖。
此事定有人在后操纵,但有一点是错不了的,那就是蚩离的确是中了蚀心魔。
当时在中山,至清对蚩离的思绪若山中浮雾,纵使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也只能窥见山影一隅。但即使走到现在,至清仍如身在梦中一般。来到了此地之后,一切所为似是已然不受控制。可是他这踏出的每一步他都心甘情愿,只是迷茫于为何自己会如此行为。
转眼,脑中有闪过浮生中的醉梦,又见那红衣奏琴的背影。
一声声音韵,就那么一下下砸在至清的心上。
妖王呢?这一不愉沉声将至清从那醉梦中拉了回来,此时至清才发现不觉间他已经来到玉离岛岸边,天上是十几踏风飘立的大妖。他们被玉离岛结界挡在外面不得入内,一个个都沉着脸,活似玉离岛主人乃是犯下罪孽的犯者,而他们就是准备收押他的酷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