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黄泉
蚩离正仔细观察着这沙城。
白骨累累,无肉无恨,就连怨气都寻不到分毫。
黄沙再起,他眼睛微眯,再次回首之时,却不见至清身影。
蚩离身形一顿。
至清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即使现下两人之间尴尬,可也不会甩袖离开。
蚩离环视一圈,终在不远处见到那几乎快被黄沙掩住的身影。
蚩离不明至清为何离去而为言明目的,但此般揣度心绪也不过刹那,蚩离便举步跟了上去。
越走黄沙越是遮眼,在黄沙之后,蚩离看到了巨石隔壁。
这沙城似乎是倚靠这一方隔壁而建。那巨石隔壁之中有一道裂缝,蚩离看到至清走了进去。
一路走去,涓涓细流变为一道长河,世间原来真有黄河。
眼前出现一道河流,还有一座红色木桥。
蚩离跟着至清一路走来,只看到他似乎在呼唤着谁,却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至清站在桥边,默然低首。
蚩离见他停了,便也停住了。他轻声唤道:至清?
至清未有应答。
蚩离便只静静看着。
身边是肆虐的阴气,只有眼前一抹亮色。
至清身着白衣,身上却已染上了尘埃,满身都是说不出的落寞与狼狈,哪里还有那降魔尊者的气势来。
眼神从至清略微抽搐的指尖,滑过那劲瘦脊梁,最终落到蝴蝶骨上。
那一日,至清眼中满是水光,似倒影九天星河。当他最终起身之时,蚩离看到了他的蝴蝶骨。
至清虽是低首,可蚩离知道他在说话。
如果真的累了,那你去吧。此世有我,我会护得苍生平安。
蚩离似乎听到这样一句话,若是至清,的确能够说出此等言语来,只是不知,他在与谁说话,又是为何许下这般高洁的誓言。
身为妖王与尊者,那就必须得守得此世安康?蚩离不懂,为何担上这称号,便必须得做这事。
只见至清身形一动,似是想要走上那座桥。
蚩离心下一动,晃眼再见,他已经牵住了至清的手。
手中满是茧子,摸来有几分粗粝硌手,还有几分凉。
蚩离想起了那日湖畔,至清逆着月光,神情晦暗。但他的身子是暖的。暖得似一团烈火,以骨为柴,将他们俩都燃得一干二净才肯罢休。
至清手微抖,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身后的人,是蚩离。
至清抬手,桥上的蚩离未动,也未回首。他身后的蚩离,指尖温凉,轻轻捏住了他的手。
这是幻境吗?
至清苦笑一声,正要回头,却被蚩离轻声喝止住。
黄泉不得回头。
正要转开的头停住。至清心中忽然清明,为何桥上的蚩离任他如何呼唤都不愿回头。
行在三途川,走在黄泉旁,如何敢回首呢?
这一回首,便再也回不到现世了。
至清垂头,轻声道:抱歉,让你忧心了。我们回吧。
蚩离点头,便放开了至清,让他向前走去。
黄泉路上不能回首,自也不能回途。可若是猜得不错,前方应该有路能够让两人离开。
至清看着桥上的红衣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就在此时,至清忽然听见桥上人轻笑一声。
明明正主便在身后,可是至清却还是会被桥上人牵动心神。
桥上人轻笑着,慢慢回首。
至清心中一紧,上前一步,又被蚩离抓住,只听到了蚩离有几分愠怒的声音。
至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说罢,这手便又攥紧了几分。
至清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只能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不要回头,求你了。
蚩离轻笑一声,轻声应道:冥寞冥寞,何下碧落。
说罢,蚩离缓缓转身。
至清手指僵直,无法言语。
眼前人笑魇如花,对他轻笑着。
至清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散成了粉末,终究未能去到彼世。
至清此时在想,若是自己不提出最后那个要求,是否他就能去到彼世,随后踏入轮回。
而今,他散了。
蚩离不知至清所见景象,便只能拉着至清向前走去。果不其然,有一条小道能够出去,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之前的入口处,可至清还是那般痴傻模样。
蚩离不言,至清自也不语。
待到沙城之中时,至清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不知在那黄泉之上,他失去的到底是一个虚幻的蚩离还是什么。
明明曦照洒身,可至清感觉不到分毫温度。
明明蚩离在前,可至清感觉不到分毫心动。
走过这一遭黄泉路,至清最终,还是丢掉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最开始就想写他们来漠海看看,顺便发现黄泉已经干涸。但是花了两章加了这一个情节主要是之前看jojo,疯钻里面有这样一个情节,就是在那个街道不能回头,就忽然想到了他们俩。而且其实这一篇伏笔还是很多的,具体的慢慢写,慢慢揭露,只能说至清看到的蚩离虽然是幻觉,可是也的确有东西消失了。
最近似乎有点感觉了,我争取多更新一点嘻嘻嘻~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木啊!吧唧吧唧!!狠亲两口来道歉!!
☆、第二十三章·赠茶
重回青林人烟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原以为那沙城,那漠海都是魔物设下的局,可回到这里,却未有再听闻魔物现世的消息,至清与蚩离便也分离。
本只是一面故人,又何必处处相随。
至清倒是想的,只怕蚩离不愿。
至清看着人流。有人脸上带着木然,有些人脸上带着笑意,只有自己一人懵懵懂懂。他随意寻了一间酒馆,随意点了一壶浊酒,坐在沾染尘埃的木凳上,看着芸芸众生。
他摸着怀中几许茶叶,竟是忘了临别前赠予蚩离。
虽然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到蚩离,可是他记得蚩离向来饮茶,鲜少饮酒,便为他寻了二两茶。
至清轻笑一声,似乎又想起了灵茗庄那老头对他喊打喊骂的神情来。
至清轻叹一息,手指轻点桌面半晌,浊酒一口未饮。
思索半晌,至清将酒一口饮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壶浊酒三文钱,至清将其尽数灌入口中。胸口如擂鼓的心脏,在为至清的决定欢呼雀跃。
至清心中默念,我只是去送茶。
时隔几月,至清又重新来到玉离岛。他与那渔翁甚是有缘,此次又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