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大人。工部派来的人看到李衍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指着旁边的石头湿泥战战兢兢道:这......我们也不知道堤坝怎么......怎么就塌了......
他的眼神不住的往宋谦身上瞄,忽然李衍冷喝一声道:看他干什么?
下官......方广志被吼得回过神来,擦了擦冷汗道:下官......
李衍沉着脸:我在问你这里的石头为什么这么少?
堤坝塌了,可能......可能是被水冲走了......
宋谦和李衍趟着水过去,看到这里堆着少数大石和不少的湿泥堆,他蹲下身去看了看道:你怎么看?
他瞧了一眼轻轻道:如果建堤坝用的都是这么大的石头,被水冲走是绝无可能之事,工料极少,而这里的湿泥堆又这么多,甚至没被冲开,估计这堤坝的里面本就砌进了泥。
方大人,可是如此?李衍转过身冷飕飕的瞧着他。
方广志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扑通一声跪在泥水里道:下官岂敢啊?
下官不过是个水部司员外郎,建造堤坝这样的大事可不是下官说了算的。他吓得连连打战,脸几乎要埋进泥水里,衣裳湿了个彻底:况且督工也不是下官指派的,何来偷工减料一说啊?
宋谦垂眸看他像条落水狗一样伏在泥水里缓缓出声:这城西之前水患闹得厉害,堤坝是皇上亲口提出要建的,过手操办的该是工部尚书吧。
好生安置这里的百姓,别再出乱子。李衍闻言一甩袖出来。
方广志连连点头。
工部的事为何要你刑部来查?宋谦抬头看着太阳叹了声气道:这般艳阳天,堤坝竟然会塌,真是闻所未闻。
李衍的目光猛地扫向他:你想说什么?
刑部也管工事吗?宋谦眉眼含笑,学着他的模样上下把李衍打量了个遍: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李侍郎,你身娇肉贵的,搬得动那石头么?
不知为何,身娇肉贵四个字忽然惹怒了李衍,他提着领子把宋谦拎到自己面前道:有话说话,别他妈跟我冷嘲热讽的!
那得侍郎大人松了手我才能说啊。宋谦软着身子,任由他提溜,嘴角含笑:这领子......硌得慌。
他猛地松手,宋谦温雅的整着衣领,也不生气,只是轻喘了几口气才道:今日你没上朝,也许得先去打听打听消息,这堤坝的事如果没人暗中做鬼,只怕皇上不会轻易让刑部......或者你,牵扯进来,毕竟你头上也还有个刑部尚书不是?
李衍如梦初醒。
现如今工部由襄城王氏执掌,可王氏住在城东,没办法,他们只能驾了马车过去。
坐得这么端正。李衍瞧着宋谦讥笑道:从云端掉进泥坑的感觉如何?
他轻笑道:自在。
那往后宋公子自在的日子可不少啊。李衍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拔来的草,笑得阴险。
宋谦笑得魅人:这样的好事豫之怎好一人独享,看在李侍郎赏我一刀的份儿上,此等好事也该给你留一份儿才是。
以前倒是没注意,宋公子竟长得如此惑人,我本不知你为何这般狂妄,现在想来,莫非你是打算以色为刃,来报那一刀之仇?李衍把草根嚼烂,挑开帘子吐出去,转头瞧着宋谦。
他垂眸轻笑:谁知道呢?
以前京都人常说宋公子是块璞玉,温厚纯良,可我现在看着你,就像是那露了尾巴的狐狸,狡猾得很,也记仇得很。李衍把腿挑起,长长的搭在宋谦的腿外侧,懒散的靠着车壁。
宋谦不以为然的答道:那刀很疼呢。
襄城王氏的当家人王毅雄是个年过七十的老人,可这人生性风流好色,闲来无事就好收罗美女。
他们刚进门便看到他蒙着眼在跟一众美女玩捉迷藏,满室皆是娇笑声。
诶,我抓住你了吧。他忽然扑在宋谦身上,不安分的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滑,各位美女见状惊得呆若木鸡,屋里忽然诡异的静了下来。
王毅雄察觉到不对摘下眼上的黑布,看到面前的人神色一冷,带着些许惊慌。
这大白天的,王尚书真是好兴致啊。李衍看到宋谦不为所动的模样心觉不悦,四下瞧了瞧道:这宅子真是又大又稳,只怕发了洪涝也冲不倒。
王毅雄虽说位居工部尚书,比身为侍郎的李衍大了一级,可看到他还是心虚,且不说刑部是个特殊的地方,就说他外翁曾掌管豫西,父亲镇北王镇守豫北,他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侍郎,这会儿怎么来了?他摆摆手叫这里的女子都下去,亲自给李衍奉茶道:你看这也没准备饭菜招待......
他不客气的接过茶盏道:城西堤坝塌了,许多屋子都被淹,王尚书可否知情?
塌了?王毅雄瞪大眼,油腻的掌心出了汗,他顺手擦在衣襟上道:不......不可能啊,这堤坝应该能撑到明年......
李衍抬眸:明年?
王毅雄自知说漏了嘴赶忙解释道:李侍郎,这......不是......
王尚书,朝廷修的堤坝至少撑七年是没问题的,这才第三年,你却说还能到明年,为何?李衍吃了口茶出声道。
他脸上的横肉因为紧张害怕而轻颤着,手脚似乎蜷缩起来。
莫非是因为尚书扣了修缮费用于享受,而那堤坝却用泥沙混合起来凑活用?他猛地把茶杯扔在案上,眸中带着寒意:王尚书可知克扣修缮银是要下狱的?
王毅雄看着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宋谦,额头上的冷汗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没私扣修缮银,这......这实是无奈之举啊。
此话何解?他拍了拍身侧的椅子示意宋谦坐下来。
他也没客气,配合的坐在李衍身侧。
本来这个堤坝是皇上下令让建的,可是户部的钱实在拨不下来,眼见着皇上定的期限要到了,我觉着得先弄,迫不得已这才......他叹着气出声:虽说我主要是害怕皇上怪罪,可那个时候眼见着雨季要到了,若是不修,只怕又会淹死不少人,我也是出于好心。
李衍轻轻敲着桌案:那今日这大晴天,堤坝为何会塌陷?
这我也不知道啊。王毅雄拖着肥胖的身子往前挪了挪身子,身上的汗味儿冲鼻而来,李衍摆摆手道:王尚书不必心急,有话慢慢说。
他觉着气氛缓和了些这才坐下来道:国库空虚,户部的人说钱都用来给世家子弟发放俸禄了,我那时候也不好逼得太急,再到后来堤坝建成了,我也就忘了这茬子事儿,谁知道忽然出了这种事。
那王尚书还有空与美人嬉戏,倒是心宽得很嘛。李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王毅雄微微涨红了脸,挠了挠油腻的头发不说话。
出来后李衍烦躁的撑着腰,转头看着气定神闲的宋谦道:现在怎么办?再去户部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