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三三两两的大雁南飞。
马车在大道上平稳行驶,天气愈发寒凉,车内已升起了暖炉。
墨卿窝在软榻上,懒懒散散半躺,右手边放着爱吃的零嘴和清水,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萎靡的气息。
扶苏看着她这幅懒散模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詹子砚住在罗云村里,过了双桥镇便是。
而双桥镇在落月崖势力范围边缘,也算是落月崖的领地了。
“七七,你说为何只有詹子砚活了下来”
处理完最后一封秦淮的奏折,扶苏搁下了笔,看着墨卿含笑问道。
墨卿扔了一个乌梅入嘴,含糊不清答道:“也许是他运气不错。”
“我倒觉得,他曾经可能帮过墨卿,所以才独独留下了他。”顿了顿,他支着下颌想了一下,又接着说,“这份恩情应该不算很重,或许是一饭之恩。放此人离去又不放心,所以就将他安置在了落月崖势力内以免节外生枝。”
墨卿差点将乌梅核一起吞了下去,扶苏真该改行去断案的,这也太能猜了,随随便便一猜就是八九不离十。
随便含糊了几句,终于到了罗云村。
一个十分普通的村子,鸡犬相闻,民风淳朴。马车停在了村外,扶苏带着墨卿步行走入了村口,引来好几个小孩的目光。
自从将詹子砚安置在这里,她就再也没来过。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那个天真幼稚的少爷,也不再天真了。
扶苏不知从那里拿出一袋糖,送给了在村口玩闹的孩子,然后向他们打听詹子砚的住处。
几个孩子也不怕生,笑嘻嘻接过了扶苏的糖。
“您找先生先生住在榆树底下北边的小院,往前走就能看见榆树了。谢谢哥哥的糖”
扶苏朝他们笑笑,然后牵起墨卿朝村里唯一一颗榆树走去也不远,百来步距离。
走到榆树下,往北看去,果然有一方小院,院门外还有块木牌致远书斋。
想必是詹子砚见村里没有教书先生,就用着小小院落当了书院,当起了教书先生。
曾经武林第一大派的小公子,最后却落得这个结尾,不免让人有些惋惜。
墨卿沉默了片刻,却也没有半分后悔的意思。能留下詹子砚一命已是她对摘星楼极致的宽容,只能怨他爹和祖父杀孽太多,最后牵连了他。
还未等扶苏抬手敲门,两人都嗅到了空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扶苏眉目一凛,一掌送出
破旧的小院门轰然打开。
墨卿瞳孔一缩,心狠狠沉了下去。
詹子砚死了。
、三十五章
詹子砚死了。
东瀛的势力分布,比墨卿想象中的还要广。
扶苏上前去探詹子砚的气息,发现他是刚断气不久。也就是说,杀手还没有走太远。
“阿九,去追。”扶苏缓缓收回手,眼中带着幽幽寒意。
一直随行在身后的陆九无声越上了屋顶,然后悄然离去。
扶苏正准备叫惊羽卫将詹子砚好生安葬,便听到了院门外的一声惊叫
“公子”来人一身褐色短衣,一看詹子砚躺在血泊中,手上的一堆杂货瞬间扔在了地上,飞扑着奔上前来。他踉踉跄跄扑倒在詹子砚身边,伸出手颤巍巍去试探他的鼻息
“不必试了,詹公子已遭人迫害,还请节哀。”
那人猛地扭头,恶狠狠盯着扶苏,眼中含泪朝他质问道:“你又是谁公子为何会遭人迫害我家公子为人和善,怎么会被人迫害了”
扶苏看着詹子砚的书童,只得微微叹了口气,将东瀛杀手的事简单说了。
“我已派人去追那杀手,应当是能追上的,你且等一等。现下,还是先将詹公子安葬吧。”
费了好一番唇舌,扶苏才让书童放下了戒心。
扶苏派惊羽卫帮忙将詹子砚葬在了罗云村的后山坡上。墨卿环视了一圈,此地视野开阔,草木茂盛,是个好地方。站在墓前,她忽然生出了几分怅然。
詹子砚是因她而死。
正是因为她带着扶苏来找詹子砚,东瀛才如此着急要对詹子砚下手,甚至不惜冒着败露的风险。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詹子砚果然知道些什么。
只是他本人已死,他所知道的蛛丝马迹,也只有在黄泉之下去诉说了。
书童将詹子砚的遗物整理了一番,能带走的东西不多,主仆二人在此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贫,无非是几套衣裳与几本书,剩下的就只有这个小小院子。
他站在院前,眼眶仍是通红的。
“我见公子的衣裳旧了,想替公子裁件新衣,才去了镇子上买布。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一去,回来就”
书童狠狠咬着牙,拼命忍着抽泣,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扶苏君,我也认不了几个字,这几本书是公子生前喜爱的,你拿去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书童抹了一把眼泪,将紧紧抱在怀里的几本书递了出去,声音哽咽。
扶苏十分慎重接过那几本书,看着泪流满面的书童,低低叹了一声,劝慰道:“实在是多谢了,还请节哀,莫要太过伤心伤了身。若你愿意,我将你送到秦淮安顿,如何”
书童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留在这,哪也不去。”
可是留在这就是在等死,东瀛杀手会再来第二次。这句话在墨卿舌尖滚动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罢了,还是让这个伤心人静静吧。
与书童道别后,扶苏带着墨卿启程回秦淮。
临走前,墨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小院,朝扶苏说道:“哥哥,那些杀手会来第二次。”
扶苏拿着那几本书,莞尔一笑,摸摸她发发顶回道:“你且安心,我留了两个惊羽卫。”
墨卿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真是越来越爱多管闲事了,这种如此浅显的事,扶苏怎么会不考虑周全。
回程的马车比去时慢些,墨卿在一旁看扶苏翻阅那几本旧书,书中有詹子砚留下的笔墨,但只是一些提诗,并没有写当年之事。
“七七,为什么只有詹子砚活了下来”
墨卿仍沉浸在白忙活一场的感伤,就被扶苏突如其来的一问惊醒了。
她抬头看着扶苏,他唇边含着惯有的温雅微笑,眼神温和看着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罢。
原本想继续敷衍一下的墨卿心底微微一动
“因为他给过墨卿两块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