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孽因。
“恩公,请随我进殿。”雪泽离热切招待:“如不嫌弃,您就住在我们雪泽的碧落寒秋。”他白如玉脂的手指了指那雪山半腰上的一座雪白宫殿。
凭肉眼也可见那座宫殿发着隐隐灵光,绝不是凡物所筑,一旁的雪泽时雨睁了睁眼,欲言又止后,最终也未反对,只是抬头深看了眼那是曾经的妖皇居所,王族世代传承的宫殿,如今,王族已不在让这个多次出手相救的葬海古道为雪泽之主,也未尝不可,虽然他是个人类。
吴企图举手点开了自己的哑穴,道:“你们雪泽王族还活有一人。”
泪光泛泛的幽夜一下子怔住,雪泽时雨,雪泽离的表情都如惊雪席卷,一时间三人都无法自已。
“你你说什么?”抓住吴企图的斗篷,雪泽离忍着一种泣腔,好像风雪吹进喉咙,却不敢把它含化。
“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吴企图大吸一口气道:“你们妖皇的儿子没有死,他就是梅傲霜!”
幽夜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笑道:“别开玩笑了,恩公”
“我何苦拿这件事愚弄你们?”
雪泽离满目泪光看着吴企图,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那种神情涣散又迷失,痛又不敢恨,恨却不能怨,喜而无法悦:“怎么不他明明是个人。”
“不是!!!”雪泽时雨绝不接受:“他不是,他不是墨海不是那样的,墨海最爱他母后,终日黏着连一串糖葫芦都要留着一起吃,那样的孩子怎么会对他母亲举剑而伐??他不是!!”他一掌劈下,殿前道路两旁的宫灯粉身碎骨,化作满地可怕的尘埃。
“我不会认的,雪泽不会认的。”时雨大声咆哮,态度坚决:“他欠我雪泽多少条命债一个手刃自己生母的畜生,我不会认!那就是个畜生、畜生”
看他那般疯魔的模样,吴企图上前,重重举起手,一巴掌扇过去,所有的恨与痛都撕裂到静止。
“那个畜生被洗去记忆,在仙岳□□控了十年,他替仇人当了十年刽子手,还对那个仇人敬爱有佳,叫了他十年师父,而今又被这个师父背叛且下令通缉,那个畜生从一个他自以为的堂堂正正的人,变成被他杀戮无数的妖,这个畜生未免当得太惨了点。”
“他杀了涂山夏苍他杀了我师娘”亲眼目睹的雪泽时雨无法放弃那种恨,他多少次梦见那把剑插在师娘胸口的情景,穿透了所有的回忆和希望,一切的东西都膨胀为影影绰绰的怪物,化作心底的幽灵鬼影,再也无法挽回。
“我也没办法看到那张脸。”幽夜闭上眼睛,泪从那长长的睫毛下汨汨滑落。
“既然你们不要,就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等你们想要了,来找我。”说完,吴企图转身御气而起准备离开。
“恩公”雪泽离追上大喊:“你为何要管我雪泽之事?我们有何渊源?”
“因为我也是个畜生。”
那身影消失得孤寞,那句话冷绝如冰。
剩下的三人的脸木讷垂败,接受这件事实就如踏着刀刃的吊桥越过万丈深渊那样艰险,泪水盈眶的目光,辛酸的叹息,撕心裂肺的咆哮,痛苦的呻|吟,吞泣饮泪的怨恨最后,变成一场更加沉重的浑噩的仇。
☆、第 67 章
人类心灵能够包容的痛苦是有一定限度的,海绵浸满了水,海水尽可以从上面流过,但无法再渗进一滴水
梅傲霜的事,意料之外,也只能用这淡薄的四个字来阐释,现在吴企图心里,一切都是混杂的、支离破碎的、飘忽不定的、乱七八糟扩散开来的。起初,他只是想远远地看着,带着些许希冀,一点一点的窥探剥开,就成了这副局面,仅存的一点希冀都变成了罪恶。
有些记忆本来已经快要沉寂了,曾经的藏海古道由于过度痛苦而几乎泯灭,如今看见这般事情。这些记忆顿时又复活了,就好像用隐写墨水写在白纸上的无形字迹,被火一烘便一清二楚显现出来了。仿佛觉得,心头上一切创伤又裂开了,鲜血直淌。
天亮之际,吴企图来到三百里外的藏海深渊,绵延无际的戈壁置在这看起来蓝得恐惧的海边,海中的绝地城堡已然萧影残破,那群凶神恶煞的海妖又另择强主了,刑皇死后龙族再袭,留下一地的变黑腐烂的骨骇。
看着半醒半睡的城堡上空飘荡的奄奄一息的几缕雾气,被海风吹着左右摇摆,在那死水似的海面上游荡,此时,旭日东升,海水的尽头霞光万道,藏海深渊的一切景观,诸如城墙,生死台,练兵场都沐浴在光的洪流中,好象全一齐燃烧起来,在火光中,那惨绝人寰的恐怖一瞬间,炸燃而现。
吴企图脸色铁青,瞪大的瞳孔里,看见生死台上的自己猝然地迸发出一声魔鬼般的狞笑,这只有当人已非人时方能发出这种笑声,手里的血海剑不住地滴血,那是它的泪,地上已然冰冷的尸体正是它的主人——藏海刑皇,他躺在血泊中,静得安详,面浮着浅淡如春日旭阳的微笑
“我会治好你的梦疾”
刑皇的声音带着些许空灵,黑发让他的棱角更分明,脸上留下了一点岁月的痕迹,但是不多,喜欢假笑,每次笑都伴随必死的一掌打来,藏海古道就在这样的‘危机’下学成的本事。
但那时的藏海古道不会笑,一出生便不会这种情绪,终日带着仇恨又恐惧的表情,连藏海深渊最恶狠的妖见着这种表情都会不舒服,于是他们每天都要抽他几遍,每次古道都以奇特的生命力活了下来,其实他想死,死了,那个梦就不再了,解脱了摆脱那个叫翠琴的女人的狰狞的哭叫,衣服裂开的声音,皮肉撕开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眼睛里奔流的血液大片的粘腻的血在空无的黑暗里爬动,染红那件唯一完整的绣竹叶纹的斗篷,浸透那头发里插着的一只翡翠竹叶簪
曾经的藏海古道从来不把自己当作活的人,把每一天都当作与恶魔抢食的地狱,日复一日,时光无至尽地轮回。生命在里面飘零。
“你治不好我。”
那年古道25岁,他决定去杀一个人。
“我不准。”刑皇拦住他,将他的行礼丢回去:“你天生十全灵根,定能修仙成道,放不下仇恨,心根不净便前功尽弃,我费这么大劲让你学仙门法术,你当我是棒槌啊!想干嘛干嘛。”
古道冷漠道:“让开。”
刑皇坚决地挡住去路:“你可以杀很多人,但那一个,你杀了必入魔道。”
“你也不过是一只妖,讲什么天道伦理。”古道的眼神像地狱里野兽,毫无情感:“我变成什么东西,不需要你来管。”
“好吧,走也可以。”刑皇那双浅淡的蓝色眸子悠长地望向远处高耸的生死台,笑道:“我从你娘肚子里把你刨出来,供你吃供你用,养你25年,说白了,你这条命就是我的,这笔账算完了随便你走。”顿了顿,他指向斜上空,宣战道:“生死台,敢不敢?”
生死台,藏海深渊的决斗阵台,入阵必有生死,绝无平局双生的结果。那玄武岩高高堆砌的天柱上悬浮一块巨大的青灰色天台,台石栏杆上沾染着晚霞般的绯色斑块,便是常年飞溅其上的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