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在这生死台上杀过上万场,无一败局,他没有一丝迟疑,飞身跃进生死台,在台上俯视台下衣诀翩飞的刑皇,阳光强烈地穿照过来,映得两张面孔一暗一明,一黑一白,一生一死。
两人手中剑似流芒,全没了往日对招的点到即止,来往皆是刁钻路数。一模一样的剑法,如两道雷云相撞,天昏地暗,一招一式全看谁更快,谁更狠,海面的浪起跌落间,已完成三次面对面的短兵相接。
一剑之间,火光闪耀整片天空,亮得烈日也失去了锋芒,一柄剑带着一串飞洒的血珠定在空中折断碎裂,看着地上血淋淋的一只手臂地在地上滚了几滚,古道眼中的恨有一瞬的停滞,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手握他抢夺过来的血海宝剑。
刑皇的身子前行一步,进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轻柔垂下头,唇几乎是贴着古道的耳畔:“这次,我输了,在你临走前我有东西送你。”
他用剩下的左手把一张金黄的玉笺拿出来,玉笺上印着灵光莹莹的四个字——无尘境界。
“这是招收玉笺,你被招收了,但是”一口血漫出嘴角,刑皇依然在浅笑:“无尘境界接纳人族妖族,绝不接受魔族!魔在天道之外。”
“对不起我不能治好你”
那空灵的声音在古道耳边消散停止,温热的身体从他肩膀滚落下去,喀嚓一声落地。
那把碎裂在地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刺痛的光芒,直击古道的心肠,同样的招式,他们互夺了对方的剑,刑皇握着那把剑明明可以杀死他,却是一脸温柔地将剑凌空折断,瞬息之间,古道做不到收放自如,剑已经快到无法捕捉,刺中刑皇的心脏,剑身再转向那只还想要触摸他的手
那天,从未笑过的古道笑得狰狞而死寂,从未流过泪的眼睛流尽了悲苦,他在生死台坐了一天一夜,最后焚了尸体,藏海深渊的妖物震惊不已,俯首称臣的,寻仇搏命的,他都未理会,带着那把血海剑,去了无尘境界。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坟墓,用来埋葬最痛的回忆。
“义父我的梦疾,好了一半我想治好另一半,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所以我还是去了那个地方,这次没有人来阻拦我,我却不敢动手”
望着那残破得只剩一根石柱的生死台,吴企图孑然苦笑,拔下头上的红色竹叶簪,法术闪烁,化作一把血红明亮的剑插进眼前的沙里。
“血海,你想他吗?”
血海剑在土黄的沙里泛起璀璨的红光,仿佛想要照亮整片海域,直到看见那个温润又强大的身影。
抬起头,天空明媚灿烂,太阳拨开云雾,已升至当空。
已经出来一天半了,吴企图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得回去跟梅傲霜商量下,打算帮他毁了那对共生宝珠,让他获得自由之身,至于他要做人还是妖随他自己选择吧,于此,自己便回无尘境界。
“掌门师兄,我回”推开门吴企图看不到梅傲霜,心中立刻紧张起来,想到上一次的事,便是有些愧疚,毕竟这个人没了功法,连街上的小瘪三都不好应付。
四处找了找,吴企图更是心是心慌了,床边整整齐齐摆着那套锦缎衣服,而柜子里那套仙岳修士的道衫不见了,发冠也是。
不会是回仙岳去自投罗网了吧?
回想之前梅傲霜问他刑皇的事,吴企图眉头紧皱,他难道要去杀梅岳峰??
“我的天”吴企图来回踱步,又气又怒,嘴角一串的咒骂之词:“脑子秀逗了吗?多等一会儿不行吗,妈的,猪吗,弱智吗亏我还想给你毁了共生宝珠,你大爷的”最后,他把那套衣服狠狠一摔:“死去吧,小爷不管了,爱谁谁,你以为就你会不辞而别,我也会,靠。”
骂完,吴企图回房收拾了包袱,到楼下付了房钱,便是怒气冲天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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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泉瀑布,古木绕山,松树成林,仙鹤架云,十年来,这座山没有变幻过任何面貌。只是那山顶之上,好像有团怎么也无力驱散的恶臭、堕落、呆滞的灵魂上日益灰暗的云雾。
梅傲霜穿着这身穿了十年的道服,头顶发冠上那颗血灵石发着空洞的光芒,站在山门牌楼前,抬头仰望这座山,满眼的绿看不到尽头,曾经,无数次从这道门飞过,看了千百次的同样的场景,这样的仙岳,却是第一次见。
“掌门师不,梅傲霜!!!”
“魔魔道之徒梅梅傲霜。”
“快禀报掌门!!!”
守山的修士看见梅傲霜一阵惊慌失措,又马上拿起了一副审视叛贼的架势,有的拔剑,有的马不停蹄地发信号,还有凶神恶煞要替天行道的,躲在远处念起符咒布阵。
一群慌乱的修士中,不知是谁的法术触发了,在空中飞转几圈,那弱得没有光芒的法术竟然击中了目标,落到了梅傲霜身上,那双如画的眉,微微抽动,梅傲霜垂下目光,看着手臂上的衣服裂开了口子,青色泛白的布料慢慢浸染一层血色。
众人不可思议回头寻找是哪位高人的功劳,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弟子,激动得颤抖:“我我居然打中了梅傲霜了,哈哈我打中他了。”
一个稍年长的修士察觉不对劲,他站出去,取出一张符箓,在眉间施法开阵,一指推山术打出去,直击梅傲霜胸口,重重一击,打得那个如仙化羽的人口喷热血。
“他没有灵力了!”修士宣布道,惩恶除奸的气势更加高涨了。
“捉拿魔徒!!!”
“为星耀真人报仇!”
一时间,山脚一片沸腾,争先恐后地冲出去争抢头功。
眼中昏暗不明,也听不清四处嘈杂的喊骂声,割裂的痛感传遍全身,原来做凡人是这样无奈,而更加无奈的是,一心求死的绝望,只是,在死前,他想看着那个人,堂堂正正地要求“请你亲手了解我这十年的‘束缚’”
因为他清楚他无法亲手杀了那个人,纵使拥有比藏海古道还高的道法,也做不到。而逃避却只会在夜夜无声中从噩梦里惊起,梦见他亲手一剑刺穿的那个女人,梦见那只狐妖死前悲哭的眼泪逃得越远,噩梦便会越清晰,还有越来越多的幽灵不知从哪个梦境站出来,满目幽恨地问他“为何我要因你而死?”
他觉得自己像个华丽的木偶,演了十年的尊师重道, 可是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