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庶母为人还算不错。少时我办错差事, 被父亲责罚, 蒙她周旋救过。那日去客栈瞧她, 人群之中看见这个贼匪的样貌,可惜未及追上。说来也巧, 今日在同一餐馆又遇上了。”杨玄感一面说着,一面引宇文成都进入黑暗潮湿的狱牢之中,“不过丢的东西仍是找不到,这家伙说是受人指挥,又道那人带着面纱帷帽, 他隐约只在远处风吹之际瞧得些样貌, 画师们按照他的描述去画,死活画不出人来。”
“抓人我许能帮上些忙, 可实也不善丹青。”宇文成都望着桌子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颇有些为难。
“我是觉得这家伙扯谎。你想啊,这贼子既肯将掠得的财物都给那指使之人,定是那人给了更为丰厚的报酬。是什么奇怪的人会拿更为丰厚的报酬去偷马车细软?你见多识广,且听听他话里有什么破绽。” 杨玄感拍着手, 让人将那贼人押出来。
那盗贼被押着跪在桌前的空地上, 无奈又措辞重复了一遍见到指使之人那日的情形,“小人晚上喝了些酒, 正唱着曲儿回家, 家门口远远斜站着一个戴着黑色帷帽的少年,身材瘦小,声音跟个娘们似的, 他就说,某时某地你给我去抢一个人的财物马车。我当然不干啊!爷爷我素来独来独往,从来不听命于人,结果吧,你们猜怎么着?这个人吧,他出手阔绰得狠,随手就丢了一锭金子过来说是定金。这,这不是逼人为恶?”
“说点有用的。”杨玄感见他好不容易拉来帮忙的宇文成都闲到拿起笔信笔涂鸦了,急忙敲着桌子试图让堂下之人说回事情本身。
“大人们别急,我也觉得奇怪,这抢了马车之后素来习惯清点一番,然后发现那么点东西,比他给的定金都差远了。”那小贼嘟囔一番,瞧见宇文成都执笔在画,继续喋喋不休,“这画画好啊,做咱这一行的,要的就是过目不忘,虽然就是远远看上一眼,这人还带了面罩,可让我瞧见,肯定认得出来,可真要说吧,还真说不出来。无非就是鹅蛋脸面,浓眉大眼,那个鼻子呀,别提多漂亮……”
“你看,没一个字是形容男子的,没一个字是切实的描述。”杨玄感头疼,瞧了眼在桌前信笔作画的宇文成都,不禁大笑,“还说自己不善丹青,这是画了个心上人?”
那窃贼想要起来去看那画,又被两旁的差役强按了下去。
宇文成都低头一看自己画作,霎时脸色一红。他根本就没听那人说话,信笔随手作画罢了,也只当自己思绪所致,并无他想,慢条斯理地卷起画轴,拍了拍杨玄感肩膀,“这人满口瞎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要是真孝顺,就先救济庶母,抓人的事以后再说!”
**
徐德言和陈氏皆认为去洛阳陈国宗族的囚禁处是最好办法,便携手走进宗正寺,自述了身世,请求朝廷护送。寺卿不敢怠慢,收拾了房间暂时安排居住,又急急上报宫内。
正月十五过后的月亮,一日比一日地清减,到了月底,几乎便成了残月,再加上那稀稀疏疏的星星挂在空中,更添清冷。因着萧美娘的生辰就在年后,皇宫倒是始终热热闹闹的。琼花真的就请了那个说书的老先生进宫在家宴上说故事助兴。当然因为涉及到先帝和权臣,更因为宣华夫人如今也在后宫,那位先生也不敢讲集市上风靡一时的“破镜重圆”,只是翻着那些什么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啦,木兰诗等民间故事,自导自演拟声来说,宫里人竟也觉得有趣。
宣华夫人一如往常般情绪低迷,性格冷淡,散席之后又是匆匆告退,绝不多凑一分热闹。这番做派,一来二去地落在萧美娘眼里,有几分扎眼,倒不是拈酸吃味,就是觉得宣华虽然可怜,可既然已经委身杨广,痛快活着才是正理,这般别扭,实在是闲的。可笑的是,大多数男的其实吃这一套欲拒还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