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 驿丞带着仵作在屋里向二位报告完刺客确实是突厥人的明细后便告退了。
琼花咬着笔头思考片刻, 在纸上用毛笔画一个圈当作头, 一撇一捺作手,两竖为腿, 依次为基准,很快就画了好些个“人物”出来。然后相互连线,勾勾画画,念念有词地建立人物关系。杨姝嫁人前后,她也跟着关注了些突厥情况, 可惜是真不熟, 真想有个搜索引擎出来,直接百度一下, “义成公主”“启民可汗”什么都一目了然。当然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管它会不会影响大方向,她做好任务就行了。这次的任务说是要让杨姝掌握东突厥的政局。
琼花将毛笔放回了笔托之上,前面伸过一只手来,抹去她不知何时蹭到脸上的墨汁。宇文成都在旁认真瞧了半晌儿, 大约能明白琼花应该是听了仵作的结论之后在分析突厥各方势力, 但是这个画风实在太过奇特。
......琼花尴尴尬尬地对望,才想说些话, 只听得“嗖”地一声, 一只夹着纸的脱手镖穿过窗棂飞了进来,深深地钉在了床柱子上。
“什么人?”宇文成都三两步便过去开了窗,恰逢一个黑色身影灵巧从屋檐上跃然而下, 飞身而去。他想了想,怕是有人要调虎离山,便没有去追。一回头看见琼花靠近飞镖,制止道:“小心有诈。”
“之前让玉姐姐帮我打听消息,该是有回应了。应该是怕你才不敢现身的。”琼花握着镖柄,想要将它拔下,却发现好像没用对力。
宇文成都瞧那纸上果真写着“启民可汗”等语,且那飞镖入木不止三分。往床柱之上轻轻一拍,感叹道:“瓦岗竟还有如此能人。”
这次飞镖轻轻松松被琼花拿了下来,她展信说道,“瓦岗捉了个突厥客商,得到的消息是启民可汗已有多日未曾露面,突厥有传言说其已然病故。”
“若是如此,朝廷不该全无消息。东突厥既已臣服,册封新汗王须得陛下首准。”
“如果,继任之人存有异心。又控制住和亲公主,那定然是会瞒着朝廷了。”琼花分析着,“中华大地之上,但凡有谋黎庶福祉的能力,谁去掌江山之舵,都是中原自己的事情,如若突厥有所妄想,入侵中土,才必定是天翻地覆。”
不管是谁做皇帝,只要能给老百姓谋福利,就是好皇帝。无论是农民起义还是贵族起义都是国内矛盾,和外族入侵相比,不值得一提。虽然其实不管是杨家还是之后的李家,都有鲜卑血统,然而本质上就是汉族王朝,代表的是中原利益。
在宇文成都看来,杨广统一南北,他设想中的科举制度确实办起来了,长城建了,运河也修了。朝廷其实大方向上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而南阳朱灿,瓦岗程咬金之流如今看起来,其实尚是乌合之众,很难有什么作为。因此他极为不解,“怎会说到朝代更替之事?”
因为有上帝视角。(划掉)
“自古以来朝代更替是常有的事情,天下大势本又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只是有感而发,这千秋万载的华夏长河之中,杨家的朝廷不过是沧海一粟。”她知道现在讲什么都显得空洞乏力,只能含糊地将话题又说了回去,“不管是自家仇恨还是瓦岗自立,这些比之突厥入侵皆不值一提。启民可汗生死不明,只怕是要出事。来不及禀告皇兄,权且从宜,我们去瞧瞧怎么回事!”
“突厥乃虎狼之地,殿下多次涉足皆凶险万分,我去看虚实便可。”
“你就这么去突厥,没事也把他们吓出事来。须得我去瞧义成公主,方能名正言顺。”虽然实际情况说起来他完全不知情且十分无辜,但在南阳的时候确实差点“吓死”李氏。琼花看他一脸懵懂委屈,又换了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就算留在这里也是危机四伏,万一再有人来刺杀,驿站的兵马保护不周怎么办?没有什么地方比在你身边更安全的。”
适时,主管突厥事务的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也向杨广报告了启民可汗重病,其子咄吉世和俟利弗设把持军政,挟持和亲公主,意图入侵中原的可能性。杨广一面向边境长城增派了兵马,一面派人传信宇文成都尽快赶去,倒是与他们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杨坚时期就在北周的基础上开始修筑长城以抵御外族,杨广继位以后,更是耗费数百万人力,在几年时间内一口吃成个胖子,将东西方向的堡垒几乎连成一线,构成了蜿蜒起伏的防线。其实尚未完全完工,还能瞧见有人监督着强征来的劳工在城楼边做着收尾工作。
到了长城之后,守将简单报告了些周边情况,说是前几天探子去探听消息,在草原上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原人打扮的孩子,通过这孩子昏睡之前迷糊说出的词汇,大概率地能确认启民可汗已经去世,守将根据线索,揣测突厥迟迟未向朝廷报丧的原因,是其二子争位,互不相让。然后一群人开始毫不废话地在月色寒风之中火速地商议是直接打还是等对方走套路。
之前通信,杨姝一提起弟弟的变化,满满皆是骄傲。两年,她将弟弟教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热爱家国的男儿。琼花在屋里看着浑身血迹斑斑,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杨逸,不禁担心起那位和亲公主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