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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焚香祭酒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3(1 / 2)

“颂也有一事要提醒姑娘。‘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虽然令尊并非这怀璧之人, 但颇负盛名……名声太过, 对令尊而言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任红昌露出不解之色:“公子……?”

“莫要忘了黄巾之乱,张角所凭为何。”

张角……

任红昌想通其中的关窍,恐惧地睁大眼。

发动黄巾起义的张角,正是借助医术、符咒的手段,在给人治病的时候宣扬太平道,由此发展教众。

张角的教众,主要是农民,手工业者等生活的穷苦的人,这些人得到张角的医治,把他当做信仰,张角的名声越传越大,转眼间竟发展了几十万教徒,遍布青、徐、荆、扬、幽、兖、冀、豫八州。

除了没有宣传太平经,任“神医”如今的所作所为、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医术,以及对这一代穷人的影响力,仿佛就是张角的翻版。

想到这,任红昌真的怕了。她父亲虽然没有张角的心思,可很多事不是你说一句“绝无此意”,就能逃得过的。

如今她的父亲安然无恙,只是因为他的神医之名目前只在贫民之间传播,还没有传入大人物的耳中。一旦被上层人物察觉,哪怕不被当成张角之流灭杀,也会被控制,抓去当他们的专属医师。等他们发现她的父亲名不副实,她父亲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崔颂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些。可这两日,他在熟悉长安城的时候,与许多底层人士接触,发现那位任神医的影响力大得出乎他的意料。

得到警示的任红昌忙向崔颂行礼道谢,匆忙起身,想要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父亲。

“任姑娘……”见任红昌有意离开,崔颂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崔颂动摇了一瞬,终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并无他事。如今外面不太平,姑娘快些回去吧。”

在这封建时代,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更何况,接受现代平等思想的他始终不能像这个时代的谋士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算计别人。

急着回家的任红昌再次谢了崔颂,道:“今蒙公子大恩,小女子愿为公子尽些绵薄之力。公子若有难处,可到寒舍,小女子必结草衔环以报。”

任红昌离开后,崔颂亦没了继续逗留的念头,返身回了驿舍。

回去后,崔颂本打算到榻上睡个午觉,却被打扫厅堂的杂役拦下,说有客人在等他。崔颂走到类似会客厅的房间,见里面坐着一人,正是前几日见过的钟繇。

见他到来,钟繇起身:“几日未见,贸然来访,小友莫要见怪。”

崔颂与钟繇客套了一番,向他询问荀攸的近况。

等到杂役温好一壶热酒,端上矮几,钟繇想到今日的来意,委婉地向崔颂问道:“小友是否已经见过王温侯?”

见王允?

崔颂奇怪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前几日貌似向钟繇问过王允的住址。

“……”

其实他那个时候只是随口一问,踩个点,打听王允的坐标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钟繇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听钟繇的意思,似乎以为他打听王允的住址,是为了去找王允共谋大事?

“颂并不曾去王温侯府上拜谒。”崔颂回道。因为不知道怎么向钟繇解释,索性不提。

钟繇闻言,误以为崔颂遇到了困难,委婉地表示:如果没有见王允的门路,他可以为他牵线……总之就是,董卓暴虐,大家都想除掉他,和王允一起混是比较安全的,不要一个人单干,冲动是魔鬼啊……

崔颂:……

虽然感激钟繇的关心,但是他真的不想去找王允。

不说最后会不会共沉沦,单说他一个半路出家的伪谋士,去人才济济的王允帐下当幕僚,这不是分分钟穿帮的节奏吗?

他只得故作深沉地一笑,谢过钟繇,表示自己心中有数,不用替他担心。

钟繇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想到这是郭嘉交好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便安下心来。

崔家小友或许是在等待时机吧。

了却心中的一桩事,钟繇还想跟崔颂探讨一下书法的奥妙。这时,他的扈从在门外低唤了一声,进来后,与他耳语。钟繇听完,停了片刻,向崔颂辞别。

钟繇离开驿舍,七绕八绕,从一条窄巷进入一处隐秘的府邸,当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身份的诸如王允、黄琬等官员,寻常的则是一些尚未入仕的读书人。崔颂在驿舍见过的江遵与游侠也在其中。

原来明面上谢绝访客的王允,竟在此集结了一大帮群党,他明面上与官员维持泛泛之交,不朋党,实际上是为了麻痹董卓,避免他的猜忌。

此刻,他们正在商量“除董”大业。钟繇入座后,见到茵席尾端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士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旁边的同僚注意到他的目光,向他介绍:“这是江遵江守之,何子的高徒。”

一名武官心直口快地质疑道:“是吗?江郎之名,我竟不曾听说过,说到何子高徒,最为闻名的不是那位小弟子吗?”

另一人感慨道:“正是,那位崔家小郎君,如今也到了弱冠之龄,若不是这乱世烽火阻隔,我真想见见这个年轻人的风采。”

江遵保持着温和谦恭的微笑,仿佛这些耳边的议论声并不存在,他并没有被人与另一名优秀至极的学子比较,更没有被人当面说“这个人没名气,我没听说过,该不会是来滥竽充数的吧”这样的话。

坐在上席的南阳士人许攸皱眉。

对帐下这些主要幕僚颇有关注的王允出声关切道:“子远怎了?可有哪里不妥?”

许攸道:“世人总爱用名声作为评价他人的标尺,这样不妥,很是不妥。论文才,或许崔颂有那么几分;可要说到才干,依我看来,那大名鼎鼎的崔颂,未必比得上江守之。”

“哦?”王允奇道,“子远如此笃定,莫非见过崔家小郎不成?”

“有过几面之缘。”许攸说道,“那崔颂,表面上文质彬彬,如琢如磨,实则高傲自负,目无尊长。要论才干,更是不堪盛名。”

钟繇皱眉:“足下此言是否太过偏颇?”

许攸回道:“钟书郎似乎并不曾见过那崔颂,怎知我说得偏颇?”

钟繇本想为崔颂正名,忽然想到崔颂不来投效王允,似乎另有用意。钟繇犹豫了一番,索性任许攸逞口舌之快,放弃辩解。

见他不言,许攸嗤笑一声,将视线投至另一人身上。

那人坐在尊位,身着华服,气度斐然。

“大鸿胪卿,您以为呢?”

在场所有人中,唯有这位刘姓的大鸿胪卿最为特殊。

他不仅是高级官员,还是宗室。

同一时刻,另一处地方也有人在讲崔颂的坏话。

“那荀文若(荀彧)劝解不成,带着一小部分族人先行离开……听闻他与那沽名钓誉的崔颂交好,不知是否是同一类人。”

听到缥衣士子的这一番话,郭嘉持酒杯的手一顿。

第64章 负俗之讥

同桌的郭图正要附和, 敏锐地捕捉到郭嘉的不寻常反应, 连忙改口:“怎么突然提到崔家这位。”

“今日不是我从兄的老师——何邵公(何休)的忌日吗?”缥衣士子感慨道, “我从兄去拜祭恩师, 还未回家……这崔颂, 说来也算我从兄的师弟了。”

郭图顿时八卦心起。眼前这位缥衣士人的堂兄,姓严名导,字仲明,与那位年轻的冀北名士师出同门。

“怎的, 严仲明与崔小郎有龃龉不成?”

“这是自然。崔颂仗着自己少有才名,素来眼高于顶, 不将师兄们放在眼里。可他那才又当得几分?不过是年纪小,长者们为了勉励他,故意夸大了。那所谓的名赋, 要是与真正的名士之作相比, 岂不贻笑大方。”缥衣士子评头论足道, “偏那崔颂,不仅擅长讨老师的欢心,老师死后,为了扬名,他竟以父礼守孝三年……”

缥衣士子说到兴头,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郭嘉将酒樽放下。因为不曾刻意控制力道,陶制的杯底与桌面磕了个正着, 发出的声音正好打断缥衣士子的话。

“是否名不副实, 姑且不谈——以你之意, 尊重恩师,以父礼待之,此举竟是错的?”郭嘉淡淡道,当他看向对方之时,乌黑的瞳中仿佛藏着一只在黑暗中发亮的箭镞,直刺人心,“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高尚的抨击之语。”

郭图差点没把口中的酒一口喷出。

他见鬼似的看向郭嘉,似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这位小爷平素不爱管闲事,哪怕再怎么不喜,顶多心里笑一句“此人脑有疾,无需理会”,不会浪费口舌与对方纠缠,怎的去了一趟西北,竟改了性子?

更何况,这也不是缥衣士子第一次抨击崔家颂郎了。上回郭嘉听了一耳朵类似的话,不过说了一句“此人非君子,勿要深交”,并未和对方当面撕扯,今日怎么……

缥衣士子自觉被人驳了面子,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他的师兄们谁人不知,崔颂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几乎不曾生过病。既如此,又怎会在守孝的时候一病不起?竟还高调地请名医诊治,生怕别人不知。从古至今,只听说过为父母守孝而形体消瘦的,为老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不是沽名钓誉是什么?”

“既是以父礼守之——‘为父守孝而病’能得世人夸赞,‘为师守孝而病’怎就要被诟病?同是‘父孝之礼’,父亲当得,而老师当不得?”

见缥衣士子有些语塞,郭嘉接着道,“若说为师守孝而病乃是沽名钓誉,那口口声声地宣称自己对恩师‘像对父亲那样’,却不能真正做到一视同仁,反而将自己的老师和父亲区别对待的,岂非更加沽名钓誉?”

缥衣士子脸色一变。

阳翟的乡人们都知道,他的堂兄严导以纯孝著称,敬长辈,重师道。其中最为人称赞的,就是他在父亲头七的灵堂上哭得呕血的事迹。可是同样以重师道闻名的他,在恩师去世后,只为恩师服了三个月的“齐衰”。原本为老师守“齐衰”礼也算十分隆重,值得称道,可前有他“为父哭灵呕血”,后有崔颂三年的“斩衰”礼(最重的守孝礼节),对比之下,堂兄严导为人称道的“尊师如父”便显得有些不对味。

郭奉孝此语……分明是在影射他的堂兄。

不等缥衣士子找到辩驳的话,郭嘉掷盏起身。

“以五服之礼作谈资,是为不孝;对他人所哀之事心怀恶意,妄自讥议,是为不仁;四处宣扬,毁谤他人,是为不义;背后诳语,出言不逊,是为无礼。”

“此等——不孝、不仁、不义、无礼之徒,与之对坐,便是这酒肆的酒香再浓,亦令人作呕。”

言毕,拢袖即走。

郭图吓得连酒杯都握不住了,赶紧起身追在郭嘉后头。

在追上郭嘉之前,他脑中的念头转了几转。

他很清楚郭嘉的性子——“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1]”,今日竟能引得郭嘉如此发怒,不知道这崔家颂郎,何时得了郭嘉的青眼?

行至人烟稀少之地,郭嘉放慢步伐。

“公则缘何跟在嘉的后头?”

郭图将冷冰冰的手笼在袖中,快步上前与他耳语。

“辛仲治(辛评)来信,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良禽择木而栖,不若我们寻一明主,助其逐鹿,不仅能够一展宏图,还能庇荫后人。”

郭嘉无动于衷,笑道:

“若为匡国,君可出山;若为安身,则时机未到。”

郭图不赞同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早日投效,方能让明公牢记你的功绩。”

郭嘉不以为然,但没有立即反驳:“依你之见,应当投靠谁为好。”

“四世三公的袁家,袁本初。”

在驿站的崔颂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没多久,又打了第二个。

方才进门送汤水的甘姬关切道:“公子,需要再添置一件衣服吗?一会儿我唤乔姬过来为您诊脉。”

因为对乔姬心生戒备,崔颂本已放弃让乔姬为戏志才治病的打算。然而今天知道了戏志才身体的真实情况,经甘姬这么一提,他又改了主意。

聊胜于无,哪怕乔姬并不值得信任,让她为戏志才看看,做个参考也是好的。

“乔姬在何处?”崔颂问。

“婢子不知。”甘姬道,“我去寻她。”

甘姬出了门,不一会儿,独自一人回归。

“公子……我找遍了驿舍,并未寻见。许是她有事出去了。”

乔姬又一次不见踪影?

崔颂对乔姬的猜疑随之到了顶峰,可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

“志才回来否?”

甘姬回道:“戏先生巳时三刻回房,如今还在房中,未曾出来过。”

那就是和他一样,还没吃午饭。

崔颂让甘姬去准备一点清淡有营养的食物,让她分成两份送到自己房间。

甘姬应喏。

崔颂来到二楼,在快要抵达房间的时候,见一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低着头匆匆而来。凝神细视,竟然是“不知所踪”的乔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