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又何必让我再说?”
“陈公台,我是看我们好友一场不跟你多计较。”
“正因为你把我陈宫看做朋友,我才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陈宫不怕和你绝交,我怕的是无数的大汉子民们无辜死去啊!”陈宫回转身来,激动地说。
张邈低下头,他知道陈宫在说什么。
“曹操曾说过两句话,孟卓知道吗?也就是这两句话让我认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哪两句话?”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张邈一凛,好毒辣的口气。
“当时他刺杀董卓不成,化名逃往陈留,在中牟被我抓住,我与之畅谈天下事,于是才想要和他共举义旗,不料他不分青红皂白仅凭磨刀声疑而误杀吕伯奢全家,曹操和董卓本来就是一丘之貉,只恨陈宫眼拙,竟还以为他是个英雄。”
“可在反董卓之时,孟德是最积极的啊!”
“这我承认,也正是我之前佩服他的地方,但那只能说明一部分而不能说明全部啊,看看现在曹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台杀人机器,就算是为了他父亲的死,也该够了吧,百姓又有何罪?”
“公台兄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
“孟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难道不记得边让了吗?身负天下义士之清名,只因说了几句让曹操不满的话就被杀了头,虽然当时整个兖州名士联名为之求情,也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曹操性情反复无常,你我之命不知在何时啊!”
“然而去年孟德东征陶谦时还对家人嘱咐:‘我若不还,往以孟卓!’此言如昨,如今却让我背叛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孟卓此言差矣,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应当建功立业,纵横一时,况且袁绍想要和韩馥共立刘虞为帝时,孟卓兄也是极力反对的,袁绍因此对孟卓兄怀恨在心,甚至嘱意曹操杀掉孟卓兄,曹操虽然没有这么做,但是看如今二人和睦之势,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张邈呆了一呆,这陈宫怎么把自己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的确这一直是他的心病所在,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也一直没有放弃找个全身而退的法子,陈宫说的对,大丈夫不可碌碌无为,但求死而无憾,想到这里,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无顾虑,公台有何良策?”
“黄巾以来,朝廷实力大弱,加之董卓乱政及其余党把持朝政四年之久更是加剧了社会动荡,而今天下分崩离析,孟卓兄以千里之地,反而受制于人,如今曹操征东,只留一支军队防守,因此兖州空虚,弹指可破,吕布之勇,可遇不可求,孟卓兄何不与之共取兖州,事纵然不成,也可以纵横一时啊!”
张邈知道陈宫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只等自己一句话而已,便重重地点了下头。
“在下是张邈大人手下刘诩,奉大人之命有军机要事求见荀彧大人!”鄄城大门外,一个人正与守门士兵理论着。
守兵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此人,说道:“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不过荀司马很忙,我可不保证他一定会见你。”说完转身向里走去。
“什么事?”城门内出来一位三十上下的官员,脸庞清秀,身材颀长,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走了过来。
“荀司马!”几个守兵立即毕恭毕敬。
“您就是荀彧大人!”刘诩面露喜色。
“我就是荀彧!不知阁下何人?有何贵干?”对于生疏的人,荀彧还是本能地保持着起码的警惕。
“在下刘诩,奉张邈大人之命前来,吕布将军——”
“吕布?”荀彧猛然道。
“不错,吕布将军来助曹将军共击陶谦,我此次前来就是希望大人能给吕布将军拨发些粮草!”刘诩见荀彧并不十分相信自己,索性将自己的话和盘托出,“大人若不信,我这里有张邈大人的亲笔书信!”
“不错,的确是张邈大人的字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容貌甚伟的中年人仔细看了信肯定地说道,“我曾为主公整理过文书,这个字迹不是随便谁就能伪造的。”
“按说张邈大人是主公的至交,又是明事理知是非之人,没理由和吕布在一起的,可惜主公不在此地,程大胡子你看……”荀彧陷入沉思。
程大胡子就是程立(程昱本名立,因梦中於泰山捧日,更名为昱),现年已经五十三岁,身高八尺三吋。长有一把又长又美的胡子,因此曹军中都戏称程大胡子。黄巾作乱时,曾设计使东阿城得以保存。曹操为兖州牧时征召他为寿张令。讨伐徐州又派他和荀彧人等留守兖州,是难得的将才。
“不好……”二人同时大呼。
“张邈叛变了!”荀彧大声道,程昱点点头。
“叛变了?怎么可能?”众人议论纷纷。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传令下去,召东郡太守夏侯惇速来鄄城,就说兖州有变,请他来共商对策,让他挑最可靠的人留守东郡!”
“是!”
“张邈和吕布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给牵了线,不用多久,这个人就会露出真面目。”
第二十八章 勇武夏侯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濮阳城内,一个副将问陈宫。
“不急,如果我所料不错,鄄城驰召夏侯惇的命令很快就会到来,等他一走我们再动手才是最佳时机,毕竟可以少损失些兵力。”陈宫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望着头上的满天繁星。
“陈宫大人,夏侯将军有请。”一个士兵报告。
“夏侯将军什么事这么要紧?”陈宫走进太守府,看见夏侯惇手上正拿着一纸文书。
“哦,陈宫大人,你来了就好,咳……咳……荀彧大人要我速回鄄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拖着这个病身子还要跑来跑去,不管怎么说,孟德对你这么信任,我也可以放心地让你暂行东郡太守之职,怎么样?没问题吧?”
“宫才疏学浅,深恐有负将军厚望……”
“哎呀别啰啰嗦嗦的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嘛!”
“一家人?”陈宫一惊。
“对呀!难道不是吗?你,我,还有典韦、妙才、文若、志才、曼成、文则、文谦、孟卓、子孝、子廉、仲德,我们和孟德一起扫荡天下,建立一个没有战争、人人安乐的时代,难道公台兄不是这样想的吗?”
陈宫顿时一震,刚想说什么,转而想到这正是拿下东郡的最好时机,虽然有一点……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脱口道:“将军放心,有陈宫在,东郡定保无虞,只是希望将军早日归来!”
“既是如此!那我就率军去了,有什么事和韩浩将军商量,再会!”说罢夏侯惇跨上战马飞驰而去。
陈宫面上闪过一丝寒光:“夏侯将军,别怪我!”他面向东方再拜道:“陶谦大人,陈宫没有辜负您的厚望!”
“陈宫大人,吕布将军已率大军赶来,马上就到濮阳了!”士兵手持快报禀告陈宫。
“告诉吕布将军,夏侯惇已率二千余人赶往鄄城,请他务必拦住,荀彧、程昱虽是智谋之士,可只要得不到消息,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准备!”
“是,大人放心!”
“夏侯将军,有些不对!”军队行进到一处密林里,月光黯淡,远处近处都朦朦胧胧,脚下道路依稀可辨,军队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恩,我也感受到了,是很强的杀气!”夏侯惇屏息凝神,望着林子的出口放向,“大家要格外小心!”他独自笑道:“这种寂静还真是让人感到可怕呢!”
二千人小心翼翼地行进着,人衔枚,马裹布,熄灭手中火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突然射来漫天箭雨结束了生命。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到他们平安地走出了这林子,响彻在耳边的只有时有时无的狼嚎和鸦鸣,夜风吹过树叶的缝隙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夏侯惇抬头望望天,天色似乎比刚才更阴沉了些,偶尔几声闷雷响过,看来是要下雨了,他又回来望望来时的林子,林子还是那样寂静,异乎寻常的寂静,耳畔传来河水哗哗的响声。
他知道,这是济水,再走两日路程就是黄河,然后就是鄄城了,此处是济水上游,河面很窄却很深,如果不是有座桥在这里的话……
不对!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已经察觉出了军队的躁动,猛地一回头——
很窄却很深的济水之上根本没有桥!
一道闪电划过,夏侯惇看见了军队两边出现了两支队伍,两员将领一个满脸杀气,一个面如死灰。
“咳,咳”夏侯惇沉默了一下,“渡河!”
又一声炸雷响过,大雨顿时倾盆如注。
二千余人同时跳入河中,奋力游向对岸,两支敌军在后面也疯狂屠杀,鲜血染红了济水,双方尸体不停倒在河里,但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流冲向下游。
幸存者纷纷上了岸,却没有看见夏侯惇的影子。
“快看,夏侯将军还在对岸,快回去救夏侯将军!”
“停下!对你们夏侯将军就这么没信心吗?检点军中死伤多少人?我夏侯惇要在这里让他们加倍偿还!”
“禀将军,死三百二十七人,重伤二百九十三人,轻伤八百六十四人……”一个士兵道。
“猪脑子!”只听另一人狠狠打了他一下,然后高声对着对岸的夏侯惇道:“将军,我们都好好的,一个没死,一个没伤,我们只要你平安无事!”
“我已经听到了!你们就在那儿待着,谁要敢过来我当敌军一样杀掉!”夏侯惇听完沉声道,一刀冷冷避开汹涌而来的敌军。
众军都沉默了,静静地流着泪看着在对面敌阵厮杀的夏侯惇。
敌方将领也起了杀气,冲过来与夏侯惇缠斗在一起:“文远,这人是个疯子,我先陪陪他玩玩,咱们可不能让他跑了!”刀枪相交,“唔,还挺不简单的嘛!病了还这么厉害,不愧勇武悍将夏侯惇!”
“来吧!”夏侯惇并没有一丝害怕的心理,而是沉着应对着眼前这个实力非凡的战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己不能乱,因为对岸还有几千为他默默鼓舞的士卒。
“放心!”被称为文远的武将守住河口,口中语气一阵自傲,“带兵不如你,单挑还比不上你吗?嗯?”他语气突然一凛,因为后面密林里传来一阵急行军的声音,当先一员大将策马冲了过来道:“夏侯将军,你在这里吗?”
“元嗣,怎么是你?”夏侯惇听出了是韩浩。
“将军一走,陈宫与吕布,张邈通谋夺取了濮阳,元嗣舍命杀出……”韩浩焦急地说道。
“风声已漏,文远,流星箭!”正跟夏侯惇缠斗的战将动作一顿,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能活着出城。
“听到了!”文远搭弓上弦,顺着声音来时方向准确射去。
“元嗣,小心,啊!”夏侯惇听出了声音,冲过去为韩浩挡下了这一箭。
“夏侯将军,你怎么了!”韩浩急忙问道。
“没什么!”夏侯惇咬牙忍痛拔出了这支速度飞快的流星箭,顿时喷出一股血柱,与韩浩一起杀出重围,游到了对岸。
箭若流星,迅猛萧杀,威力名震天下,箭术排名第五。
他叫文远,文远不就是张辽吗?张辽是吕布的亲将,那么说——
吕布来了!
第二十九章 劫持事变
“现在怎么办,高顺将军,咱们还是让他给跑了!”
“还算不错了,敌人的辎重都在这里了,先回濮阳,陈宫军师一定有好计策了!”
“什么,没抓住夏侯惇!”濮阳城内,吕布对高顺和张辽大为光火。
“将军息怒,其实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陈宫在一旁道。
“其实本来就要生擒夏侯惇了,却突然来了个韩浩,当时天色已黑……”高顺道。
“还说!你们是在怪我没有杀掉韩浩了?”吕布怒道。
“属下绝无此意!”高顺与张辽忙道。
“他们说的也是实情,夏侯惇的武勇你是知道的,徐荣何等人物,被他一枪就挑下马去,除非是将军亲自出马了,不过将军放心,我已派出几人诈降趁机下手劫持夏侯惇,相信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提头来见。兖州新定,我们还有许多大事要料理,不能因为敌军一人而延误时机,对了,这里有张邈大人的一封信。”陈宫侍立在旁,滔滔不绝说出一大段话。
“都说了什么?”吕布一向对这内政的事情头疼。
“他说陈留已定,又派遣其弟张超,许汜,王楷平定周边诸县,也很顺利,但雍丘,定陶,毗邻鄄城,鄄城有重兵防守,守将荀彧、程昱智谋过人,派去的间谍都没有成功,还请将军早日发兵攻打,最后他还说……”陈宫顿了一顿。
“还说什么?真是啰嗦!”吕布不耐烦地说。
“将军,我们这次能成功拿下兖州,靠的就是张邈大人及其故吏的帮助,况且现在曹操主力在外,万一张邈大人——”陈宫见吕布这样,只得把当前情势说出。
“好了好了,他最后说的到底什么?快被你烦死!”吕布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额,他说如果我们抓到了曹操,一定要放他一条生路。”
“哼!我吕布只要地盘,对曹操的性命没兴趣。”其实这也是陈宫想对吕布说的话。
陈宫意味深长道:“曹操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啊!”
兖州南部,曹军大本营。
“陈宫,张邈竟然联合吕布叛变了,亏主公以前那么重用他们!”荀彧看着手里的急报微怒道。
“张邈不足虑,然则以陈宫之智、吕布之勇,只怕凭你我二人难以控制全局,唯有等主公回来,在这之前我们保住一城多一城。”一个满脸络腮胡容貌奇伟的中年人手按剑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