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话,谢韵儿在旁边很尴尬,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儿“老牛啃嫩草”的意思,她嫁给小几岁的男子可以,偏偏她要嫁的是才十二岁的沈溪,双方岁数相差太过悬殊。
最重要的是,沈溪十一岁中秀才,是汀州府公认的“神童”,这样的少年郎是府城媒婆界眼中的金蛋蛋,可这颗金蛋蛋现在就要掉进“粪坑”里了。
周氏又不能把这是假结婚的事说出来,只好笑着推辞:“谢家小姐知书达理,又与妾身曾是姐妹,把她迎娶进门,妾身放心。”
媒婆好说歹说都不成,大感失望,当然差事她们还是要努力争取的,沈溪跟谢韵儿成婚,看似两家人的事,但也需要媒婆出来牵线搭桥,否则婚事就有纰漏。周氏选了个看上去还算得体的媒婆,让媒婆煞有介事前往谢府提亲。
等媒婆走后,惠娘安慰谢韵儿道:“妹妹你别多心,这些个长期在外走街串巷的女人,舌根子长,最喜欢搬弄是非,以贬低别人为乐。”
谢韵儿笑了笑:“姐姐言重了,其实妹妹自己也知道,配不上小郎。”
周氏不屑道:“别看他人小鬼大,但其实身上毛病多着呢,是他高攀不上妹妹才是。”
就在周氏跟谢韵儿争论谁配不上谁的问题时,身为婚事主人公的沈溪,正在被两个小萝莉纠缠。两个小萝莉都在质问他为什么“忘情负义”。
“沈溪哥哥,你不是要娶黛儿姐姐吗?怎么现在又要娶谢姨了,那以后谁才是你的妻子?”
陆曦儿迷茫了,她以前的假想敌都是林黛,现在不知为何,向来都只能仰望的长辈就要跟她抢心爱的沈溪哥哥。跟林黛抢她还有底气,可跟谢韵儿争夺,她觉得双方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陆曦儿还有心思问,这边林黛已经抹着眼泪当起了小怨妇。
“又不是真的娶,只是假装的……过家家,你们懂吗?就是表面上迎娶过来,但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以后这谢姐姐还是你们的谢姨。”
陆曦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沈溪这些话,要蒙她还是挺容易的,但林黛毕竟是开窍的大姑娘了,小声啜泣:“才不是呢,你们要成婚,就得洞房,到时候谢姨就会跟你生孩子,以后你就算再娶,那人进门也只能当妾了……呜呜……”
陆曦儿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什么是妾啊?”
就在沈溪不知如何解释时,周氏的到来总算是给沈溪解了围。
周氏一进门就喝道:“憨娃儿要读书,你们两个小的在这儿缠着他作甚?快出去,这几天不许随便乱跑,知道吗?”
陆曦儿“哦”了一声,拉着林黛的手便走……她还是非常相信沈溪的话的,沈溪说这是过家家,她就无条件相信。她心想,我也跟沈溪哥哥玩过过家家,游戏中我还当过沈溪哥哥的小媳妇呢!
只要不是真的,陆曦儿就不怎么在意,只是林黛眼圈依然红红的,就算被周氏喝斥不敢应声,但她的眼泪依然怎么都止不住。
周氏过来对沈溪道:“憨娃儿,我跟你孙姨和谢姨商量好了,婚事四天后就办,时间只能尽量靠前撵,到时候你和谢姨过来跟我和你爹磕个头就行。至于你大哥这几天考府试,别过去叨扰,免得被你大伯母知道了……她舌头长,肯定会告诉你祖母。”
沈溪点头,周氏这是要做到滴水不漏,最好迎娶和休妻都完成了,老太太那边依然一无所知最好。
周氏帮沈溪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看你,还是个大孩子,转眼都要娶妻了,可惜却不能生子。不过没关系,黛儿这不是给你好好养着吗?过两年让她给你生娃娃,这丫头屁股大,肯定好生养,以后一准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
……
……
这年头要成婚,光是准备婚礼流程,动辄就要一年半载,可在一切从简从速的原则下,才几天时间,所有该准备的便已经安排妥当了。
四月二十六,是沈溪迎娶谢韵儿进门的好日子,为了不让王氏和沈永卓母子察觉,婚事甚至没在沈家院子举行,特地把沈溪的婚礼安排在了“陆府”,而沈溪和谢韵儿的“婚房”,也在陆家三进院的东厢房内。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沈溪不用亲自去接人,他只需要换上一身大红衣裳在陆府门口等着就行。
沈溪见周氏走来走去一脸着急的模样,提醒道:“娘,大伯母人生地不熟的,平日里基本不出门,不会那么巧找过来。”
周氏踮着脚道:“我哪里是担心你大伯母,她现在知道了又怎样?哪怕告诉你祖母也晚了!我是想这迎亲的队伍怎么还不来……”
沈溪哑然失笑,不过是一次假结婚,倒被周氏当作真的一样。沈溪往周围打量一番,问道:“爹呢?”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都说了今天就算是假结婚,也要装得有模有样,他这个当爹的难不成在儿子婚礼当天还要出去做工?”
沈溪心想,大概是沈明钧心里不好受,出去躲清静了。
若谢韵儿嫁的是别人,他可能还好受点儿,可偏偏对象是沈溪。要知道,本来谢韵儿找人假成婚还有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沈明钧自己,把谢韵儿纳进门当作妾侍,然后再休掉,虽然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也算是“曾经拥有”。
但谢韵儿嫁给过沈溪后,就算回头沈溪把她休掉,沈明钧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了,首先伦理这一关就过不了。
迎亲的队伍终于来了,大红的花轿到了陆家门口,一群邻里街坊过来讨喜钱,惠娘早就让丫鬟准备好,先把喜钱发了,众街坊才把轿门的位置让开,让沈溪上前去踢轿门。
等轿门打开,谢韵儿一身凤冠霞帔,盖着大红盖头,因为目不能视物,她刚走出来就险些被轿杠绊倒。
沈溪上前扶住她,两手刚接触,谢韵儿紧忙把手抽了回去。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人哄笑一片,这笑声中带着促狭和打趣,毕竟沈溪这个新郎官还没新娘个子高。
突然不知谁问了一句:“新郎是娶媳妇,还是娶个娘?”
这下笑声更大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在他们看来,沈溪迎娶谢韵儿绝对是最不可思议的神奇事件之一,毕竟惠娘和周氏在人前人后都把谢韵儿当作妹妹看待,现在突然谢韵儿就降了一辈,居然成了沈家儿媳妇。
沈溪正要跟谢韵儿各自持着花球的一段红绸进门,又有人道:“不是沈家娶媳妇吗?为何进的却是陆家门?”
周氏嚷道:“用得着你来操心?”
“吁……”
一堆人跟着起哄,惠娘倒是懂得维持场面,让丫鬟再去发一些喜钱,终于没人再出言捣乱了。
沈溪跟谢韵儿缓缓进到院子里,到了堂前,谢韵儿突然停住,正堂可是她跟沈溪拜堂成婚的地方,只要礼数一毕,她就算正式进了沈家门。之前她一直没觉得怎样,可事到临头,她有些想反悔了。
媒婆笑道:“新娘子,该进门拜天地了,若误了时辰,一辈子要走霉运的。”
谢韵儿转身想找惠娘说点儿什么。
惠娘走上前,拉住谢韵儿的手,拍了拍道:“妹妹,你别多想,有什么事,等今日婚礼结束再说。”
谢韵儿这才点点头,在媒婆搀扶下,与沈溪一同进到正堂内。
第三一二章 小登科
拜堂仪式很简单,本来就是假结婚,之所以要把程序走足,只是为了能把证婚的媒婆糊弄过去。
沈明钧没出席,沈溪和谢韵儿就对周氏磕头,二人交拜之后,宁儿和小玉扶着谢韵儿进入洞房,沈溪这个新郎官按照规矩,应该出去为前来祝贺的宾客敬酒。
虽然这次婚事不是很隆重,但象征性还是在前院开了几席,惠娘特意到前街的酒楼包了席面,菜流水一般送了进来。沈家在府城没太多亲戚,就算有,周氏也不想把事情张扬开,邀请前来赴宴的不过是街坊四邻。
惠娘道:“小郎年岁小,敬酒就不必了,外面有小城帮忙照应,让小郎进洞房去吧。”
媒婆笑道:“陆夫人,这样做不妥,若此时就让小新郎官进洞房,天色尚早,再加上漫漫长夜,就不怕小新郎官累出个毛病来?”
洞房花烛一定要入夜,这是规矩,主要是怕男女贪欢。
惠娘瞅了周氏一眼,道:“那就让小郎去书房温书,待天黑再进洞房。姐姐不妨先送梅婶到后堂吃杯酒。”
周氏笑道:“要的,要的……”
谢媒酒跟外面的酒宴不在一起,而是在二进院子的客厅特别开了一桌,自家人也会出席,但除了惠娘和周氏外,只有几个小丫鬟跟着上桌吃了一些,由于席间并无男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
惠娘亲自送沈溪到了书房,她怕林黛和陆曦儿过来烦人,特地把门关好。于是乎,沈溪这个“新郎官”在自己大婚当日还要在书房里读书备考。
日落黄昏时,前院那边宴席散了,媒婆也吃得酒饱饭足。到了书房门口,惠娘打开房门,媒婆醉醺醺地道:“小新郎官可真用功,小登科后大登科,日后荣华富贵,连两位老夫人也都是诰命。”
惠娘抿嘴笑道:“梅婶说笑了,这是沈家的公子,与我这不祥之人可没什么瓜葛。”
媒婆瞅了惠娘一眼,心里犯嘀咕……没瓜葛还这么热心,说你跟沈家没关系旁人都不信啊!今天这么大的事情,沈家男人却连脸都没露一下,莫不是怕私情败露,不敢出来吧?
本来惠娘要送媒婆走,但媒婆不傻,坚持要留下来,一会儿跟着闹闹洞房,说不定还能再得一些赏钱。
惠娘实在没办法,因为成婚便意味着谢韵儿暂时入籍沈家,需要媒婆作为见证人,这媒婆根本就不能得罪,只好由着媒婆亲自送新郎官进洞房。
婚房里,摆设还算喜庆,大红蜡烛燃起,屋子里一片透亮。谢韵儿并膝坐在床沿边上,双手捏着块雪白的丝锦方巾,显得有几分紧张。
媒婆拿着小竹篓,把里面的红枣、花生、桂子和莲子撒在床头,嘴上说着喜庆话:“早生贵子,连生贵子……”
周氏当即把红封递了过去,媒婆打开来看过,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小新郎官别愣着了,快挑开盖头看看新娘子的模样?”
媒婆把秤杆递给沈溪。
沈溪拿着秤杆将谢韵儿的盖头挑开,露出里面一双含羞带怯的绝美玉容,弯弯的眉毛,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樱桃小嘴,再加上白天鹅般优美修长的脖子,在烛光照耀下,谢韵儿宛若一朵璀璨明艳的娇花,惹人怜爱。
还没等沈溪把秤杆放下,媒婆又笑着恭维:“称心如意,称心如意……”
惠娘见谢韵儿很拘谨,不由拉了媒婆一把:“梅婶,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交给他们小两口就行了。”
媒婆道:“这洞房里的规矩可多着了,这边有合卺酒,还要让媳妇给婆婆敬茶、洗脚……”
周氏笑道:“我儿媳妇是京城回来的,没那么多规矩,今天就到这儿了。时候不早,梅婶也该早些回去了。”
等惠娘和周氏把媒婆请出洞房,从外面把房门掩上,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沈溪和谢韵儿这对刚成婚的小夫妻。
这还是沈溪两世以来第一次结婚,面对谢韵儿,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谢韵儿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床铺。
沈溪道:“谢姐姐一下午都没吃东西,饿坏了吧?”
谢韵儿背对沈溪,语气平和:“掌柜的让小玉送了些吃食过来,现在还不饿。”
沈溪心道:“你不饿我饿啊,今天我是新郎官,却是被遗忘的那个,你这个当新娘还有人记挂,可怜我现在肚子却饿着。”
“谢姐姐,有吃的没?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沈溪摸着饿扁的肚皮道。
谢韵儿侧目一望:“那边有点心,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今天的宴席都是从外面包的,家里没生火,这时候怕是没法让宁儿她们准备。”
“哦。”
沈溪突然发觉自己在这婚礼中显得有些多余,当下郁郁不乐地坐在房中的圆桌前,刚拿起点心吃了两口,想喝杯茶,却发觉茶壶是空的。沈溪只好把点心放下,这吃饱了没水喝,口渴的滋味更遭罪。
那边谢韵儿把床褥收拾好,回过身道:“小郎,可以休息了。”
沈溪迟疑了一下,笑道:“谢姐姐,现在你都嫁给我了,再称呼我为小郎不太合适吧?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只是这几天进进出出,称呼不当容易被人察觉。”
谢韵儿点点头,螓首微颔,轻唤了一声:“相公。”
沈溪心想,这声“相公”叫得可真甜啊!
沈溪到了床榻边,两只脚一蹭,其中一只鞋就离开了脚,正要伸手脱下另一只,谢韵儿蹙眉道:“小郎,你这习惯不好,大人要有大人的模样。”
带着说教的口吻,连称呼都忘了改。
这也是谢韵儿家里弟弟妹妹多,每天她都好像个大家长一样,不但在药铺里忙碌个不停,回到家后还要教导弟弟妹妹,沈溪跟她的弟弟妹妹年岁又相仿,她自然把自己摆在“姐姐”的位子上来对待沈溪。
“哦。”
沈溪只能惭愧地应了一声,庄重地坐下来,然后开始脱鞋。
谢韵儿把沈溪的鞋子摆好,正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门打开,宁儿捧着水盆进来了,“小公子,夫人,该漱洗了。”
沈溪见到宁儿,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忙道:“宁儿姐,麻烦你沏壶茶进来,再看看外面还有什么吃的没……我这边还饿着呢。”
宁儿笑道:“小公子洞房之夜还顾得上吃东西啊?”但被谢韵儿瞥了一眼,她乖乖把水盆放下,自己出去沏茶找吃食去了。
谢韵儿把水盆端在床边,放下来,就在沈溪以为谢韵儿会跟惠娘一样帮他洗脚时,谢韵儿却站起身:“快点儿洗,洗完了好安寝。”
沈溪暗自嘟哝:“这个当媳妇的可真不懂得如何伺候人,连脚都不帮相公洗。什么安寝啊,今天受了一天气连饭都没吃,睡能睡得着码?不行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我得想办法捞点便宜才行……好在床不大,或许我可以……”
想到这儿,沈溪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