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婳垂下眼睛,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确实什么弱点都没有。
他现在想要留住他,也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不甘。
他对她有几分兴趣,对霍冥又恰好有那么几分怨恨,这才是他想要拆散他们,留住她的原因。
时婳想要掰开他的手,司若尘却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这段时间你最好乖一点儿,我想权辞也应该要回来了,我不想他知道你在这。”
时婳没动,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不适。
司若尘放开她,嘴角弯着,“权辞当初用七教长的位置来换你,他可真是大错特错,男人没有权利,就什么都不会有,有了权利,女人也会有。”
他勾着她的一丝头发,眼底含笑。
时婳抿着唇,想要躲开他的手,司若尘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一阵大风刮了过来,时婳被这股风刮得睁不开眼睛。
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就响起了枪声。
她勉强睁眼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直升机门口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尘仆仆,眉宇满是戾气。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这样的身影,只是出现,就让她如此牵肠挂肚。
时婳这会儿才真心的感觉到,她爱他,不管他是霍冥,还是霍权辞,她都爱他。
他眼里的春与秋,胜过她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河流。
她到这一刻,才如此真实的感觉到那颗心脏为他跳动,她想无所顾忌,就这么跑过去拥抱他,哪怕下一刻死去都无所谓,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风“哗啦啦”的吹,他带着万千荣光而来,这一刻,她只想哭。
周围全是枪声,直升机在这里停下,他伸出手,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他说:“我不想顾忌什么了,婳儿,我带你走,这个地方容不下你,我就毁了它。”
他的怀抱炽热,烧灼了时婳的心。
她的身子瞬间就软了,窝进了他的怀里,“霍权辞......”
她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赶回来。
“啪啪啪。”
身后传来了掌声,司若尘冷笑,“权辞这是要宣战了是么?为了这个女人,公开和整个罪恶之都为敌,值得么?”
说话间,柳清浅被司若尘的人带了出来,紧紧的抓在手上。
第439章 从来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
值得么?
他对她,从来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只要她需要,他就会做,一直都是如此。
司若尘看着相拥的两人,那种疯狂的嫉妒又涌了上来。
霍冥成为霍家家主之后,司若尘就听说过这个人的事迹,大家都说他如何隐忍蛰伏,如何卧薪尝胆,如何冷血无情。
他有时候甚至感叹,总觉得能和这样的霍冥成为朋友,因为他们是一路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就犯糊涂了,为了一个女人,让出了七教长的位置,为了一个女人,要和整个罪恶之都的人为敌,霍冥他已经变了。
司若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将柳清浅抓了过来,“霍冥......曾经我把你视作我的对手,我的朋友,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他垂下眼睛,手里的比首已经快要割破柳清浅的喉咙。
而柳清浅昏迷着,全然不知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
霍权辞将时婳护着,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司冷,是不是在霍家待得太久,你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了?”
司若尘捏着匕首的力道瞬间收紧,真是让他意外,霍权辞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没错,他是司冷,他从来不是什么司若尘。
他无比厌恶这个名字,厌恶这个已死之人的名字。
将司若尘推进河里的那晚,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这个弟弟从海里爬出来,一步步的逼近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可他有错么?他只是想活着罢了。
一个人没有感情,才会爬的更高,看得更远,他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在罪恶之都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人一旦有了羁绊,就会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年他把司若尘推进海里,他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慌,还有不可置信。
可是在这之前,他明明问过对方,“愿不愿意为了哥哥去死?”
司若尘说的是愿意,他说想要哥哥活下来。
所以他代替他去死,这件事没错,他没做错......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的本名。
现在被霍权辞叫出这两个字,所有的伪装瞬间被击溃。
手中的匕首瞬间掉在地上,司若尘抚着自己的额头,“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沙哑,似乎活着,就是为了等别人叫一次他的本名。
霍权辞安静的看着他,突然将柳清浅拉了过来,“我带走她和时婳,离开罪恶之都,以后这个地方和我没有关系,司冷,你想要的,终究都会得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司若尘轻笑,抬着的手缓缓垂下,“离开罪恶之都?抛下你父母的仇恨,抛下你创造的一切,霍冥,当年我很欣赏你,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父母的仇恨?
时婳抬头看着霍权辞,她从没听他说过他的父母,只知道他从小就是孤儿,如果不是霍家三长老,他早就死了。
霍权辞一直都明白,司若尘对时婳的不甘,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只是曾经的霍冥和司若尘一样,都是活在黑暗里,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他们惺惺相惜,本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他们若是联手,整个罪恶之都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在他遇上时婳之后,一切都变了。
活在阴暗里的霍冥开始渴望光明,开始在泥沼里奋力挣扎,想要爬上陆地。
被留下的司若尘当然不甘心,不甘心曾经的对手如此自我坠落。
活在黑暗里有什么不好的,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眼光,看不惯的人直接杀了就是,为什么霍冥要去喜欢一团光明?
他为什么要犯蠢呢,人一旦有了感情,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司若尘抚着自己的眼睛,遮住了里面的猩红。
当初知道霍权辞就是霍冥的时候,他很震惊,接着便是愤怒,他想要拆散霍权辞和时婳,把他重新拉回阴暗里来。
他渴望一个朋友,或者说,他渴望当初被推下海的弟弟活着,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和他一般大了。
他太孤独了,他像是深深扎进泥沼里的一根仙人掌,浑身是刺,拒绝别人的靠近,也拒绝任何开始。
唯有霍冥和那个被他推进海里的孩子,让他产生过惺惺相惜的念头,心软的念头。
可他们都要走了,那个孩子走了,霍冥也要走了。
为什么,他总是留不住人,所有人都要离开,一个接着一个。
霍冥,继续生活在阴暗里不好么,他们可以是对手,可以是朋友。
“司冷,我要带走她们,没了我的罪恶之都,马上就会落进你的手里,你不是喜欢权势么,将来整个罪恶之都,都是你的。”
司若尘没说话,嘴唇抿的紧紧的。
良久,他才转身,“所以,为了时婳,你依旧决定抛下这里的一切是么?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毁了这里?”
“司冷,你的弟弟并没有死。”
司若尘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身,脸上满是震惊。
“他还活的好好的,或许现在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你知道的,他记性不好,所以早就忘了当初是谁推他入海,也忘了司家的仇恨,他每天都和自己喜欢的东西在一起,过的很好,你也该放下了。”
司若尘垂下眼睛,垂在一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霍权辞和时婳扶着柳清浅,上了直升机。
司若尘的人没再动,外面的枪声也停了。
司若尘抬头,看着霍权辞,“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明家了?”
霍权辞没说话,证明司若尘猜对了。
明家在罪恶之都的威望很高,霍权辞会变成孤儿,明家要占很大的原因。
霍权辞搂着时婳,在她的脸颊亲了亲,“今晚之后,罪恶之都就没有明家了。”
司若尘看了一眼时婳,低头掏出了一根烟,“这是这个男人第二次为你做出牺牲,第一次我用你,换来了七教长的位置,这一次我用你,换来了整个罪恶之都。”
第440章 他这辈子做过两次后悔的决定
仔细想想他并不亏,可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甘心。
他确实热衷权利,但是当一切的东西都到手后,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
他的心里有一个黑洞,这是再多的权势都无法填满的。
他看向时婳,发现她靠着霍权辞,眼神是那么的坚定而依赖。
他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也许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
可后来被他亲自掐死了,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不后悔。
然而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无尽的愧疚和恐慌快要把他淹没。
弟弟......
他好久没想起这两个字了,他不配去想这两个字。
他甚至想不起来,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那个孩子推进海里的。
他这辈子做过两次后悔的决定,第一个决定让他失去了弟弟,第二个决定让他失去了既是朋友,又是敌人的霍冥。
这两个人,都曾是他生命里最耀眼的两个人。
“时婳,你的家族遗传病......”
他终于松口,像是妥协,“找回你的手镯,那个手镯的主人也许能救你,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她在医学上的造诣,是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医生都无法相比的,她的医术高明,用毒更是一绝,如果你拿着那个手镯去找她,也许她能救你一命。”
时婳并不知道自己也有那种家族遗传病,现在听到司若尘这么说,她扭头去看霍权辞。
霍权辞的脸色并不好看,眼睑处是深深的黑眼圈,看来他这阵子一直在四处奔波。
是因为她的事情么?因为她随时都可能犯病?随时都会死去是么?
司若尘伸进衣兜里,将那枚戒指拿了出来,走到她的面前,把戒指放到了她的手心里,“如果那个手镯不行,再加上这枚戒指试试,那位的脾气很怪,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了,祝你好运。”
说完,司若尘看向了霍权辞,眼底缥缈,“我弟弟的事,等我想清楚了,终有一天会去见他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儿。
直升机开始缓缓启动,巨大的风声又响了起来。
时婳紧紧偎依在霍权辞的怀里,眼眶有些红,“你早就知道我也会犯病?”
霍权辞点头,揉揉她的脑袋,“过几天我们回京都,再也不回来了。”
“好。”
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好感,可是霍权辞的根基在这里,他真的会抛下这里的一切么?
时婳垂下眼睛,她不希望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何德何能。
她正这么想着,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霍权辞在她的脸颊蹭了蹭,满脸的沉醉,“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会舍不得,婳儿,有你和小月亮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时婳眼眶通红,抱住了他。
直升机在紫园内部停下。
这几天来拜访紫园的人很多,不过都被司若尘的那些虫子给拦下了。
紫园一个伤亡都没有,来的人却没有谁能活下来。
时婳刚踏到地上,就被霍权辞拦腰一抱,脚步匆匆的去了卧室。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炽热的唇就吻了过来。
两人的衣服迅速剥落,他将她压在门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开始了今晚的浪漫。
相比较他们这里的温馨气氛,另一边却如同地狱。
明家大宅里突然窜出来很多有毒的虫子,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地板,顺着人的裤脚往身体里钻,咬一口就疼得要命。
谁都不知道这些虫子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像是被关了很久,逮着人就咬。
今晚注定是明家的不眠夜,罪恶之都的其他人都被惊醒了,但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带着剧毒的虫子,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司若尘藏在其中的某个角落,逗弄着掌心的一只杀人蜂。
闵刹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难怪主人一点儿都不担心得罪整个罪恶之都,原来藏着这样的一张王牌。
司若尘对着虫子哼歌,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眼尾挑了挑,连忙将杀人蜂递了过来,“你也要玩吗?”
闵刹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脸色都变白了。
他握了无数年的枪,一直觉得枪是最好的杀人武器,可是今天看到这一幕,他才知道最好的杀人武器是什么。
他揽着司若尘的肩膀,“走吧,回紫园,这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然而司若尘却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脸上阴森森的,“真的是他们杀了霍冥的父母吗?霍家总部的人是不是也参与了?我要把我的杀人蜂也放出去,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语气虽然天真,藏着的杀机却也是巨大的。
闵刹惊讶的看着他,他和这个男人认识了好几天,对方对什么都不在意,唯独在碰上和主人有关的事情时,才会露出这么凶残的一面。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养的虫子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
“不用,已经够了,主人虽然不喜欢霍家总部,但霍家那群人好歹是他的亲人,留他们一命吧,我们要换地方了,大家都要去京都生活了,会离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很远很远。”
司若尘一顿,垂下了眼睛。
要离开这里么?可他一点儿都不想离开,他总觉得这里还有遗憾,还有他想做的事情,却又想不起那是什么。
司若尘蔫蔫的跟在闵刹的身后,在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那里抽烟的男人。
他的姿态很优雅,淡淡的望着他这里的方向,缓缓吐出了一口烟雾。
司若尘的心里一动,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伤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张脸他好熟悉,熟悉的仿佛那该是自己的。
“小司,走了,你在看什么?”